第302章 船底的「家奴」?
2024-11-04 02:38:40
第302章 船底的「家奴」?
通州碼頭是整條運河最為繁榮的幾個碼頭之一。
即便臨近子夜,河面上也依舊燈火通明,大多選擇日間行船夜間泊船的緣故,甚至上下船的客商與船夫等比起日間來還更密集,沿岸的酒肆茶樓仍然高朋滿座,憐香樓的姑娘們個個花枝招展,排排靠在欄杆內搖小手絹兒。
傅真到達碼頭,梁郅正一副船夫的短打打扮,毫不起眼地坐在攤子邊喝茶,護衛們也個個如是裝扮,分散在各處,坐的坐,站的站。傅真與裴瞻也同樣打扮起來,她成了商號里的夥計,而裴瞻則往臉上抹了兩把窯灰,團團或明或暗的光亮底下,他就是個普通的彪悍護院。
此時將近子夜,無月的天幕上綴著數顆星子,傅真坐下時抬頭看了兩眼,就問梁郅:「何群英呢?」
「在屋裡,」梁郅目光示意他們看向側對面的客棧樓上,「那亮燈的數過來第三間就是。半個時辰前,徐家的護衛也來了。如今也在上方。剛才我已經打發人去路上打探,徐胤如果來了,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
傅真看了眼環著胸的裴瞻:「那我們也不必著急,且等船靠岸之後,他們行動了再說。」
梁郅說道:「方才我與寧家商號上的掌柜打過招呼了。待會兒船靠岸之後,他會帶我們幾個上船,然後你們倆就找機會留在船上便是。
碼頭上人多眼雜,我沒跟他說來的是他們少當家,所以回頭你們也不要露餡便是。我會在碼頭上接應你們,肖駟他們也都在各個要點,回頭你讓郭頌他們跟著我,我來打點,確保你們上岸的地方都會有人在。」
三人這裡商議完畢,就聽碼頭下傳來艄公的吆喝,繼而便有許多縴夫扛著繩索等工具一窩蜂地下了階梯,先前安靜下來的秦樓姑娘們又站了起來,而江面上號聲一片,原來是有船靠岸了!
而派出去的護衛這時也回到了梁郅身邊:「徐家馬車已經到了通州!……」
徐胤乘車到了通州,即直接駛入何群英所在客棧。
先行到達的兩名護衛迎到門口:「老爺來得及時,船已到了,正在輪流靠岸。不多時就能登船了。」
徐胤走進屋裡,何群英也站了起來:「你還當真親自來了?不過就是帶個人,你還信不過我?」
「怎麼會是信不過你?從南到北這麼多日,再加上潭州到杭州又耽擱了多日,我這也是等得心焦,實在忍不住就來了。」
徐胤邊說邊落坐。
剛站上凳子,他又站起來,走到窗前往下看,只見碼頭下的河面上船隻密密麻麻,尾杆上全都掛著各大商號的旗幟,根本看不出來哪兩條是他們租借的船。
「你確定今天夜裡會到嗎?」他扭頭看向何群英。
「當然,」何群英道,「一個時辰之前我又接到了消息,一切都很順利。你所看到的那密集的船隻當中,就有咱們的船。」
徐胤深深看了兩眼,走回來說道:「一會兒我隨你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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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徐胤攤了攤手,「我特地換了衣裳,只是與你上船而已,不會太引人注意。」
何群英看著他這身普通的綢布袍子,也沒說什麼。
正好下面來人說船已經抵岸了,二人便不再多話,舉步下樓,朝著碼頭走去。
梁郅早早地把通州這邊寧家商號的掌柜請到了碼頭,有掌柜的出面與船夫打招呼,傅真和裴瞻不費吹灰之力就跟著他們上了船。
船已經借給了何群英,押船的大半都是何群英的人,按理說寧家這邊不該再有人登船,但因為掌船的舵手以及部分船夫還是寧家商鋪的,所以登船的理由並不難找。
船上燈不亮,掌柜的又帶了一大幫人,傅真和裴瞻一晃眼就找了個位置藏下來,並沒有引起他人注意。
由於也就是轉了半圈,打著找舵手約船捎貨的藉口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掌柜的就帶著人又下了船,何群英這邊押船的也沒說什麼。
人走了之後,船上的人就開始搬貨。
傅真二人摸到了船艙,只見果然都堆上了滿滿的綢緞布匹,滾成一卷一捲地堆放在船板上。
掏出刀子劃開幾匹,確實都是綢緞。
船有兩層,都是裝貨的,最上面這層才有幾間屋子,用來住人。
裴瞻牽著傅真的手,繞過屋子找到進入下方船艙的入口,順著樓梯潛下去。
昏暗的光線里一聲咳嗽,令他們立刻貼著牆壁不再動彈。直到聲音靜下來,目光也適應了光線,只見角落裡坐著個船夫,坎肩後背貼著「寧」字,二人對視了一眼,被躡手躡腳的下移到貨物後。
刀子再次劃開外層的包裝,裡面還是綢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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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樓梯窄,二位當心。」
提著燈籠的船夫,言語之中滿是討好。他落到船板上的功夫,後面的人也跟著下來了,何群英率先出現,而他身後跟著兩個尋常打扮的文士,正是徐胤和他身邊的連冗!
傅真與裴瞻對了個眼色,屏住氣息藏在貨堆後。
徐胤落地後環視了一圈滿滿當當的貨物,說道:「你這買賣做的不小,兩船這麼多的綢緞,找好下家了嗎?」
「供不應求啊。」何群英說著朝他笑了一下,不用看神情,言語之間的傲慢已經藏也藏不住,「有我大將軍府的招牌,怎麼會少得了主動找上門的?」
徐胤會心而笑:「也是。」
何群英在前引路:「這邊來。」
二人繞過了樓梯,到了另一邊的樓梯口,又下到最底層。
傅真想跟上去,裴瞻把她的手一拉:「何群英的武功也不低,不要打草驚蛇,先等等。」
傅真便退回來。
再次環顧四處,依然只看到滿滿的綢緞。
這時候方才下到底層的護衛陸續上來了,傅真一個個地數過,只見徐胤和何群英帶來的人全部都已上來,正在朝著最上面的甲板層走去,而徐胤主僕與何群英卻並沒有上來。
「走。」
裴瞻輕聲地道出這個字,傅真便跟著他的腳步繞到了那邊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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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也是滿船的貨物,不同的是,這一層也隔出來了三個小房間,看起來是船夫們的住處,平時也作為看守貨物的崗位。他們帶來的人都已經上去,按理說下方便只有徐胤主僕以及何群英這三人。但燈光照耀之下,他們三個人面前卻還有一個人!
底下若有船夫在,倒也不為奇怪,但此人蓬頭垢面,跪在地下,手腳還以麻繩縛住,絕不可能會是船夫!
「看來這就是徐胤的目的了。」裴瞻以目光向傅真傳遞著信息。
傅真抿緊雙唇,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被捆著的那人。
這人是誰?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但是徐胤的目光緊緊地落在他身上,而且還伸出了他養尊處優的手,抓住這人的頭髮將他的臉仰起來。
傅真能看到半張臉,但蓬髮之下的臉讓人完全認不出來。
「我有幾句話要先問問他,何兄可否行個方便予我?」
何群英點頭:「人是你的,隨你處置就好。」
說完他就踏上了樓梯,咚咚的走了上來。
裴瞻一隻手捂住傅真的鼻唇,二人便像個影子一樣,無聲隱沒在黑暗裡。
何群英的腳步聲消失在最頂層。
底下這邊,徐胤已經把此人的蓬髮給撥開了,並且為了更好的看清楚對方的面容,堵在嘴裡的那塊破布也被抽了出來。
沒有了阻礙,這人立刻像脫水的魚一般大口地呼吸起來。並且嘴裡冒出了一句含糊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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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還在凝視此人的功夫,連冗就接過破布,重新堵回了他的嘴裡。
「小的這就把他押上去,帶回府里。」
「且慢!」
徐胤神色陰寒地把那破布又扯了出來,雙眼定定的望著這人:「你姓什麼?你去潭州做什麼?」
這人呲著牙齒望著他,手腳並用開始爭執,無奈毫無用處,反倒使得身子像只蝦米一樣奮力地弓了起來。
「這廝不聽話,小的還是先把他帶回去吧?此地人多嘴雜,萬一被人看出點什麼反倒麻煩。」
連冗再度勸說。
徐胤扯開此人的衣領,看了一眼他後頸下方的刺青,然後又一扯,依舊將衣領蓋住刺青的位置,深深望著他道:「帶走。」
說完他一拂袍袖,踏上了樓梯。
連冗扯著繩結,將人拖到樓梯下,照呼來兩個護衛,一左一右的押著這人,將他推入了一隻大木箱,而後抬著往上走去。
傅真眼看著這隻箱子從自己眼前路過,不吭一聲。在他們即將踏上第二層樓梯時,她問裴瞻:「你識水性嗎?」
北地長大的人會水性的不多。
傅真自己會,因為小時候她在護城河裡自學成才。
裴瞻道:「你會我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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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瞻點頭:「遵令。」
說到這裡,樓梯上的燈光已經暗下去了,二人趁著夜色掩護到了船板上層。
徐胤和何群英都等在岸上,以及他們各自帶來的人都跟隨在側,烏壓壓地占了一大片地方,都對開始登船卸貨的人投注了目光。
裝著人的大箱子,就像是裝滿了上等綢緞的特製貨倉一樣被抬上了甲板,就在他們準備抬著箱子踏上岸時,這時就聽其中一個「啊」地一聲往後翻倒,他這一翻自然得丟開箱子這一端,另一端的人猝不及防鬆了手,這箱子就啪嗒一聲沒入了水中!
徐胤陡然一驚:「怎麼回事?!」
聞聲上前的護衛查看了一番後,迅速又倒回來稟報:「老爺!那船板上有油,兄弟們腳底有水,踩上油之後立刻就滑倒了!」
「油?!」徐胤挑高了尾音,看向何群英,「船上哪來的油?放著這麼多貨物,地下怎麼會有油?——趕緊把箱子拉起來!快!」
因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他緊走了幾步來到水邊,卻見方才在水面上晃蕩的箱子,此刻竟然已經沉了底!除了湖面上還殘餘一些漣漪,哪裡還看得見什麼箱子?!
徐胤的身子立刻就繃直了:「這絕對不是偶然!趕緊下水!把箱子給我找回來!」
何群英也上前來了,一面打發人幫著下水打撈,一面疑惑的看向徐胤:「不是你犯了事的家奴嗎?沉底就沉底,死了也沒什麼要緊,你如此緊張作甚?」
火光之下徐胤臉色忽明忽暗,讓人看不出來內容,但無法掩飾的卻是他渾身繃緊的肌肉,他直勾勾望著水面的雙眼!
何群英直覺有異:「此人到底是什麼人?他不是你的家奴?」
水下已撲通撲通下去七八個人,到如今還沒有上來,徐胤咬緊牙根抬頭道:「的確不是我的家奴,但卻與你我也息息相關!」
一句話說得何群英也變了臉色……
箱子落下來的瞬間,裴瞻就憑著極出色的臂力拉著它游開了一二十丈遠,等到徐家護衛反應過來,再跳下水尋找時,裴瞻已經拖著箱子到了岸邊!
傅真冒出水面,回頭瞅了一眼碼頭往東去五十來步的那邊岸上,然後幫著拉住箱子的另一端,奮力將它拖到了岸上!
一聲暗哨之後,梁郅早就打點在沿線的護衛立刻冒頭,看到此情此景並不多問,幾個人配合默契,默不作聲地抬著箱子到了遠處的馬車上,這才在隨後趕到的傅真裴瞻招呼之下把箱子打開,再將已經被漫入的江水浸濕了半邊身軀的人拉出來!
「留個人下來傳話給你們主子,其餘人不要耽擱,即刻隨我們回城!」
裴瞻下令之後,負責趕車的護衛,下一瞬就打馬前行起來!
傅真不顧身上水淋淋,趴在後窗之上扭頭朝著碼頭看去,直接那邊燈火通明,騷亂聲已經如潮水般一波波的傳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