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拋磚
2024-11-04 06:03:53
第87章 拋磚
顧明達做好了頭破血流,也要將張光宗這件事捶出來的打算。
但他這次拜訪吳縣令卻頗有些波折。
他最先見到的不是吳縣令,而是陳師爺。
「仲德,縣尊大人公事煩擾,今日怕是不得閒,你若有要緊之事,我會儘快稟告。」陳師爺說道。
顧明達,字仲德,這還是他考上童生時老師為他取的字。
陳師爺與顧明達也頗為熟稔,話語也說得十分明白。
顧明達看陳師爺滿臉急色,心神一動,問道:「陳先生,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只要您說一聲,不必與我客氣。」
陳師爺聞言,猶豫片刻後,便說道:「仲德,你也不是外人,我便只說了,上頭突然來了消息,要清查陳年舊帳,時下臨近年關,衙門裡人手不足,一人要當兩人使,我都連著幾日未曾歸家了。」
顧明達向來通透圓融,便說道:「那我倒是趕巧了,我正愁不知該如何回報縣尊大人的恩德。」
陳師爺雖然很希望顧明達來幫忙,到底不敢擅自做主,進去稟告吳縣令過後,便歡歡喜喜地帶著顧明達七繞八繞進了後衙一間屋子裡。
後衙一直是吳縣令一家的住處,突然變成辦公場所,已經夠讓顧明達意外了。
進去之後,顧明達只見往日寬敞的廳堂,如今堆得滿滿當當,他放眼望去,只看到一本本壘得很高的帳冊,以及一張張疲憊不堪的面容。
明明非常忙碌,但卻不是衙門裡所有的書吏官都在這,大約有一半的書吏官不在此處。
屋子裡還有好幾個識字的衙差。
顧明達心下忍不住想著,寧願拿衙差來湊數,也沒有找不在場的另外一半的書吏官,顯然是不方便讓另外一半人知道此事。
沒來的那些人,恰巧都是和前任縣令走得近的。
吳縣令神情凝重地坐在主位,時不時就有人拿著帳本送到他面前,他看了之後點頭或者搖頭。
陳師爺先帶著顧明達去見吳縣令,吳縣令很忙,連說話的空檔都沒有,但他看顧明達的眼神又親近幾分。
陳師爺又讓人抬了一張桌子進來,附帶著一摞子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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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達點點頭,他清楚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想讓吳縣令違逆官場慣例,至少他得變成吳縣令的自己人。
先前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還行,但不夠親近。
顧明達隨手拿起一份帳本看了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而後將桌子上一摞帳本全都大致看了下,顧明達心底忽然有了某種猜測。
他還是不太敢確信,拿著第一份帳本上有問題的那頁帳找到陳師爺。
陳師爺接過後看了一眼,拿著算盤算了會後,點點頭:「確實有五兩銀子的空缺。」
陳師爺拿出一本嶄新的冊子,提筆在上面記了一筆。
顧明達似是無意地看了一眼,便見到那頁紙上的數字已經累計到上千兩。
「先生,這次是要清查近二十年稅收嗎?」顧明達問道。
陳師爺搖了搖頭,說道:「沒那麼久,大概是豐啟十二年至十八年的田稅。」顧明達聽到這話,神情微頓。
豐啟十二年至十八年,這個時間很巧,恰好是前任苟縣令的任期。
顧明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繼續翻看那些帳目。
他和屋子裡其他人一樣埋頭苦幹,將全身心都投入到這件事裡,和他們一起點燈熬蠟,看不出半點異樣。
「怎麼突然就要往前查帳,時間還這麼急,竟是過年也不歇著?」顧明達隨口詢問隔壁桌子坐著的那位書吏官。
人在勞累狀態下,腦子動得也慢一些,書吏官隨口說道:「清查前帳,多半是有人要收拾前面那任縣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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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德,我剛剛說的話,你忘了吧。」書吏官輕聲對顧明達說道。
顧明達頭也不抬,眼睛依舊盯著面前的帳冊,說道:「抱歉,你剛剛說了什麼,我不小心走神了。」
書吏官心下一松,到底怕顧明達是在哄騙他,便問道:「你剛剛走神在想什麼?」
顧明達聞言放下帳冊,嘴角帶笑,說道:「我想到我小女兒了,她腿麻了,跟我說她的腿發瘋了。」
書吏官本來只是隨口一問,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小孩子總是滿腦子奇怪想法。」
顧明達點點頭,說道:「也只有小姑娘會這麼想,我小兒子只會說有人拿針扎他的腿。」
書吏官見顧明達完全一副女兒奴的模樣,越發確信剛才他說的話顧明達沒有聽見,心下大定。
顧明達套出話來,心情也十分複雜,如今他已經可以確定,現在這位吳縣令,大概是接到上級命令,要違反官場慣例,對前任苟縣令動手。
顧明達也忍不住感慨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好,簡直是打瞌睡就來了枕頭,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難道是因為與妞妞有關,所以才會這麼順利?顧明達忍不住想著。
他的運氣一向不好,若非如此,也不會一個秀才考了這麼多年。
但這件事依舊需要他繼續推動。
顧明達在縣裡足足忙了三天,陳年舊帳總算整理結束,他看了一眼陳師爺記錄的數據,已經滾到了驚人的三萬兩銀子。
饒是如此,吳縣令似乎還是不太滿意。
縣令不滿意,師爺便也跟著悶悶不樂。
即便再不樂意,飯還是要吃的,一來臨近年關,二來眾人辛苦數日也該好好酬謝。
吳縣令在後衙專程設宴款待,顧明達也位列其中。
「黃米酒?」吳縣令看著顧明達帶過來的那罈子黃米酒十分詫異,轉而說道:「我剛來廣安縣時,便曾聽人說縣裡過去有一種黃米酒,口感醇厚,頗為不俗,只可惜,那位釀酒師傅已經多年不再釀酒,倒是無緣一嘗。」
顧明達輕笑一聲,拱手說道:「大人說的那位釀酒師父,正是家父,他年紀大了記不清事忘了如何釀酒,這壇酒還是他十幾年前,我考上童生那年釀的,原本是盼著等我考上秀才後再拿出來喝,只可惜我不爭氣,苦熬數年,方才僥倖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