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人證
2024-11-04 07:34:52
第483章 人證
「開門!開門!」
民宅的大門被敲得震天響。
魏佐拉著趙廣淵,「主子,您和柳坊主先避一避。」趙廣淵點頭,領著柳時遇到了後院。
「誰啊?」張志見主子避讓後,裝做一臉惺松地打開房門。
他一臉的疲憊,一晚上幾乎沒睡,倒也不用裝。
這副樣子落在幾個衙役眼裡,立刻就對著他上下打量了起來。「從哪裡來的?來此地做什麼?昨晚幹什麼去了?」凶神惡煞的樣子。
「你們是?」
「沒長眼睛啊?」
張志擦了擦眼睛,「哦哦,見過幾位大人。小的沒睡醒,請大人見諒。」
幾個衙役推開他,小跑著進入院內,三四個人隨即沖入各處查看了起來,領頭一人則繼續盤問張志。
「我等就是來此地做點小生意的。聽說這邊水路發達,不管北上還是南下,都極便利,便想著盤買些東西做些買賣。」
「昨晚做什麼去了?」
「昨晚?」張志做勢想了想,「沒做什麼啊,我等來了此地,日頭都黑了,又一路奔波,賃了房,填了個肚飽就歇了。」
那人打量他,見他一臉疲憊,這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的樣子,有些不相信,「昨晚沒出去?」
「黑燈瞎火的出去做什麼,我們就是一路累狠了。」
說完眼睛忽地一亮,「聽說渚頭縣有幾處夜裡的好去處,我等這才剛到貴地,還未了解,大人可否與我等細細分說?」
一副色字上頭的樣子,湊近那衙役,還往他懷裡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那衙役往胸口按了按,對他的識趣很是滿意。「你們多住幾日就知曉了。」並不打算與他說起那些風月之事。
時機不對。他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閒聊打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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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匹馬?
如今馬匹也不是說買就能買到的,有錢人也多是騾馬,騾子,牛,忽然見著後院拴著十數匹毛色溜滑的好馬,對這院裡一行人的身份便產生了懷疑。
「大人大人,」張志追了上去。
十幾匹馬拴在後院畜牲欄里,地方太小,馬呆得不舒服,又見著這麼多陌生人,很有脾氣地朝那幾個衙役噴口水。
「你們的路引呢?」方才盤問張志的衙役一臉嚴肅。
「在這裡在這裡。」魏佐已經把路引拿了過來。
「我們北邊來的,我們主家是單家,單家您知道的吧,就是魯王的岳家。府城有一家永昌號,您知道吧,就是咱家自己的生意。」
那衙役愣了愣,永昌號?「真是單家,魯王的岳家?」
「可不就是單家。渚頭縣沒有咱家的商號,原先聽說年年發大水,城裡都要被淹,家主就沒在渚頭縣開鋪。這不聽說今年又是挖渠又是修壩的,我們便來看看能不能開鋪,二來也盤買些東西運回去。」
見領頭那衙役還有些狐疑,魏佐叫張志,「去,把少東家寫的信拿出來。」
張志一愣,「啊?啊,這就去。」
才挪腳就被那衙役叫住,「既是永昌號單家的,那便算了。」
「是是,多謝大人體諒。」又掏了一個荷包塞過去,「一大清早,眾位兄弟辛苦了,就當是我們家主請大夥喝茶的。」
那人掂了掂荷包也沒客氣,收了下來。這些大商戶,指縫裡隨便漏一點,比他們的俸還多。手一揮就要帶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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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了,昨晚有賊人進了縣衙偷了些東西……」
「還有這事?那是得好生查一查。若有需要我們的,只管吩咐,我們永昌號也願盡一份力。」
領頭那衙役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最後一絲懷疑也去了。
張志把門關上,呸了一聲,「咱們縣衙都幾進幾出了,現在才發現東西不見了。」
不止幾個大活人,帳薄都被拿出來,又還回去了。縣衙到現在才出動人出來找。
「當誰都跟你一樣啊。」還拿王府的府衛跟縣衙的差役相提並論不成。
「主子呢?」
剛才那幾個衙役連院裡的水井都伸了竹竿進去捅,王爺也不知躲哪去了。
剛想叫,趙廣淵就提著柳時遇從外邊院牆翻了進來。
柳時遇被提溜著飛來飛去,腳落了地,還覺得發軟,看了趙廣淵,越發覺得這個貴人神秘莫測。高手,真正的高手。也難怪皇上會派他來查這事。
沒點本事,哪敢管這些事,就算查清真相,有沒有命回到京城都兩說。
被衙役攪了一頓,眾人也睡不著了,聚到一起商量起對策……
「咱們要不要現在出城?柳家人從縣衙被救,搜城是一定的,咱們不知幾時才走得脫,要不要趁現在出城?」
「現在出城不正是告訴他們咱們有嫌疑嗎,到時打草驚蛇,縣衙派人一路追我們,我們只顧玩命跑,什麼事都別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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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想幾十年的基業,只怕是要毀了,心又抽疼起來。
現在連家也回不去了。只覺哪哪都疼了起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著對策,生怕渚頭縣令狗急跳牆。
「倒也不怕他們跳牆,就是要他們亂起來,亂起來,才有可能收集到更多證據。」只憑手裡的這些東西還遠遠不夠。
「那主子的意思是,咱們先暫時留在此處?」
趙廣淵點頭,「咱們還得找找縣衙里經手的官員。」
「從州府到縣衙,都跟著在做假帳,從上到下都爛了,沆瀣一氣,互相包庇,只怕也問不出什麼,還打草驚了蛇。」趙廣淵也知道州縣互相包庇,但還是想再找找一些更有力的證據。
扭頭問柳時遇:「之前負責跟你家談採辦的是誰?或是你覺得縣衙里有哪些人可以做證的?」
柳時遇聽到貴人問詢,腦子立刻就開轉了起來。
他現在生意也不能做了,自家人能不能活著都兩說,只能扒緊眼前這個貴人的大腿,盼著能還他一個公道,起碼能幫著保下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盼著能立點功,朝廷能記著他的微末功勞,將來好東山再起。
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掏個乾淨……
「縣衙工房有一個典吏,叫尤光祖,秀才出身,在縣衙里兢兢業業幹了十幾年了,只是一逢五年考任,就被人頂職,現在他頂頭那個還是縣丞的族親。別人小的不知道,但這個尤光祖要是許他以好處,怕是真的能問出一二來。」
尤光祖沒什麼考運,考到秀才,似乎這一生的好運都用光了。進了縣衙當了個典吏,典吏是沒品的,但五年一考,若是工作能力都出眾,還是可以晉為從九品官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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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尤光祖來說,入流和未入流,有品和沒品那是大大不同的。
若能一躍成了有官職之人,家中門楣都不同了,以後家中子嗣也有了更多的可能和希望。
只是兩次考核,臨了都被人頂替。也不是他成績不好,也不是他能力不出眾,是他上頭沒人,上一次被人頂替職位,五年後又被縣丞的族親頂掉職位。
想都知道尤光祖內心是何等滋味。
魏佐等人聽得又是嗟嘆又是感慨世事無常,兩任考期十年過去了,尤光祖今年快奔四十了,人生還有幾個十年?
「主子,若咱們許他官職,想必能從他嘴裡挖出點什麼!」
「可知縣許笏有倚仗,縣丞又是地頭蛇,若尤光祖想著家人族人,不欲與他們對上呢?」
「對啊,要是迫於咱們的威勢,一時應了咱們,轉頭又把消息透了出去呢?」
魏佐看向趙廣淵,「主子,不怕他反水。咱們可以像對待燕驚蜇一樣對他。若此事他辦得好,咱們許他正九品主薄一職,若是他真有本事,主子你把他弄到京城也成啊,司農司那邊不是要擴招?」
不怕他不心動。
柳時遇在一旁聽得一顆心怦怦跳。
這是多貴的貴人啊?說許人官職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還能把人弄到京城去當官!
我的個乖乖,他越發想緊緊抱住這位貴人的大腿了!到時候事情辦得好,他也求著貴人帶他到京城去,他留在此地也害怕被打擊被報復啊。
趙廣淵思慮了一番,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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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什麼人?」
趙廣淵沒有回答他,只坐在上首細細打量他。很清瘦的一個中年漢子,眉間一副鬱郁不得志的樣子,被人捉來,倒也鎮定,眼神清正,倒不似奸滑之輩。
魏佐見王爺不開口,便道,「你們要找的人,是被我們救走的。」
「啊?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救走柳家不說,還捉了他?
捉他做甚?
「縣衙為什麼捉柳家的人,為什麼又會派人追殺柳時遇,你該是知曉的吧?有四個衙役一夜未歸,你們光是派人找柳家人,就沒人想起他們?」
尤光祖一驚,一大早縣令大人把他們叫了過來,只說柳家人不見了,倒沒說去找柳時遇的人也未回來。
來回打量趙廣淵和魏佐。心裡惴測他們是什麼人,怎麼這麼隱秘的事他們竟也知道。
「聽說臨兆府撥了渚頭縣衙七十五萬兩銀子,做為挖渠建壩之用,你身為工房其中一位典吏,不可能不知曉這裡面的銀錢往來。」
趙廣淵淡淡出聲。
尤光祖默了默,他不過一個不入流的工房典吏,工房典吏也不止他一人,他人小職微,哪怕他覺得不合理的,他能還有說話餘地不成。
「都是大人怎麼吩咐,我們便怎麼做。貴人要是想了解這些,自該去問我們大人,去州府問知府知州大人。」
問他,又能問出什麼呢。
「我自會去問他們,在問他們之前,也想聽聽你這工房典吏是如何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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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廣淵也沒跟他廢話,讓魏佐給他看了秘旨,同樣是匣子一翻,露了明黃黃的寫著聖旨字樣的捲軸,未曾展開給他看。
只是即便這樣,也把尤光祖嚇了個不輕。二話不說撲通就跪了。
「現在你知道我是何人了吧。」
「是小的有眼無珠,不識貴人真身!」尤光祖頭也不敢抬。
他當然聽說了戶部會派人來查看工程完工情況,許大人也做了一番布署,可戶部和工部的人不是說才出京不久,這就到了渚頭縣了?
「戶部是戶部,他們可沒有皇上的秘旨。」
「是。」尤光祖頭伏得不能再低。冷汗冒了出來,皇上竟明著派了兩部的人,暗地裡又派了持秘旨的大官?
「聽說你兩次考評,都被人頂了位置,只要此事你交待得好,我自會在皇上面前幫你說話,不說讓你成為入流的官吏,就是你想進京,我自也有辦法安排。」
尤光祖立刻覺得有一股潑天的富貴哐當砸到自己頭上。
激動的四肢都打起顫。
「是,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京城,戶部和工部的官員出京後,太子和一眾幕僚屬官議事。
「送走了?」
東宮長史點頭,「是,都送走了。下官還按太子吩咐,給了幾位大人厚厚的程儀。幾位大人都說,等回了京再向太子道謝。」
「謝倒是不用,辦好差事就成。」
「太子放心,都是聰明人。」
在長史和在座眾位的眼裡,戶部和工部這幾位大人明晃晃地出京,各州縣就算有紕漏,也早早就把事情抹平了,太子都不必又是去請酒又是送程儀的。
太子是大齊儲君,將來的皇帝。這事是太子主辦,他們沒那麼無趣,敢觸太子的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