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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2024-11-04 02:31:03
  第106章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所以啊,想也不可能是盛越聞做的。」

  王尚又指了指對面的幾處陳放繡品的架子:「更何況,這麼大的繡坊,且不說分門別類的歸置貨物需要多長時間,單就是收拾那些被打碎的物品,清理地上血跡與污濁,再重新擺放出新的東西來,光是這些事兒,就起碼要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可咱們才出去多久?」

  「了不得的,也就半個時辰。」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收拾的這麼快速、整潔,不僅僅是需要有經驗的熟手,更需要至少兩人以上的默契配合,否則,絕不會有如此高的效率。」

  聽了王尚的一通分析,縣令若有所思。

  「所以……」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起來很是睿智高深:「盛越聞還有同夥!」

  王尚:……

  就這腦子,到底是怎麼當上縣令的?

  愚蠢!

  「就沒可能,是其他人過來清理的現場嗎?」

  他很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奈何在假臉的遮掩下,沒辦法很好的被縣令所看見。

  縣令眨了眨眼,似乎很是認真的思考起來:「那不也一樣,還是有同夥嗎?」

  王尚:……

  縣令自以為分析的合情合理:「不是同夥,為什麼要來幫忙清理現場?」

  王尚:……

  他還真就有些,無法反駁。

  「是我讓人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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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坊竟然還有人!

  三人沉重著臉色,匆匆往後院去。

  見到正坐在小院石桌前煮茶品茗的人,縣令一愣:「安夫人,你這是?」

  這人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不是還在醫館嗎?

  怎麼這就把繡坊給收拾乾淨了?

  「都坐吧,也嘗嘗我煮的茶,今年新采的雨前龍井,喝著味道還不錯。」

  安夫人指了指旁邊的幾個空位。

  話音落時,大丫鬟紫蘇便已經上前來,在石凳上放好了墊子。

  縣令看向王尚,王尚擰眉沉思。


  段青山看看身旁的兩人,再看看儼然是已經把這兒當成了自己家的安夫人,沉著臉,一言未發的坐下。

  朝凰繡坊的後院裡,一時無人說話,靜悄悄的。

  紫蘇端了一盤剝好、瓣瓣同樣大小長短的甜柚和冰鎮過切成規整方塊的紅瓤西瓜過來,輕放到石桌上。

  繡坊的後院,原本也還算得上寬敞,架不住安夫人好個排場,烏泱泱的堆了一群人在這兒,頓時就有些逼仄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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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裊裊散開的檀香都沒能驅散那股子膩熱味道。

  安夫人給三人都倒了茶,又渾不在意的動一動手:「從嶺南運來的柚子,清甜去火,你們也都嘗嘗。」

  她隨手撿了一片柚子,貝齒輕咬,微紅的柚子肉,頓時被擠出汁水了,浸潤的人紅唇更加水潤好看。

  「安夫人這日子,當真是滋潤異常。」

  王尚意味不明的說了句,目光落到那些被剝好,安靜盛放在白瓷盤裡的柚子肉。

  安夫人「唔」了一聲,目光平靜如古井,眼皮都沒抬的輕笑了笑:「滋潤嗎?」

  她抬手捶了下肩膀,身後立馬有小丫鬟乖巧安靜的上前,手法老練的為人捏捶起來。

  她又伸出手去,立馬又有小丫鬟,輕手輕腳的上前來,為她奉上純金打造的牡丹花頭柄的雙頭叉。

  她叉了一塊西瓜,輕咬在口中,立馬有清甜的汁水在嘴裡蔓延。

  似乎是被西瓜的甜味給愉悅到,安夫人微笑著眯起眼睛來。


  王尚瞧著人比宮裡貴人們還要足的派頭,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先夫去的早,剛成年的兩個兒子也隨他一起去了,大女兒被夫家休棄,落髮出家,二女兒也不堪受辱,一根白綾吊上房梁,勒了脖子,只剩下個不算機靈的小女兒跟在身邊……」

  安夫人笑笑,擱下金叉,素手輕撫著手腕上那顆瓷白的,被紅繩穿起來的圓潤珠子,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嘲弄:「除了吃的好些,穿的好些,我什麼都沒有,哪裡算得上什麼滋潤。」

  「能吃的好,穿的好,就已經勝過這世間無數人,安夫人也該惜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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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夫人哼笑了聲:「我有什麼福可惜的?」

  王尚張嘴正要說什麼,安夫人抬眼冷掃了過來:「滿門問斬,九族皆誅,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王尚一時語塞,久久未言。

  安夫人輕笑了聲,略有嘲諷。

  王尚有心想要辯駁幾句,卻又實在是說不出來什麼立得住腳的話。

  他被安夫人嘲弄的目光,盯的麵皮發燒。

  最後實在是有些扛不住:「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江寧織造確實也算死得冤枉。

  倒不是人有多乾淨清廉,不過是水至清則無魚,江寧織造是有錯處,卻絕對罪不至死。

  只是他倒霉。


  不幸成了皇帝手中,為了平衡朝堂上權貴與能臣之間的關係,用來攪弄渾水,殺人誅心的那枚棋子,白白丟了性命不說,還搭上了九族……

  可惜,人人知曉他冤枉,無人敢言他冤枉。

  安夫人淡哼了一聲,收回目光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初夏的天,雨水總是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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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蘇無聲的指揮著丫鬟小廝們,輕手輕腳的忙活起來,不過片刻,就將繡坊裝點的燈火通明。

  「夫人,風起的急,您當心著涼。」

  紫蘇拿了件披風上前:「瞅著這天兒,怕是要下雨,您要不還是到屋裡去坐吧?雖是已經入夏,可要是淋了雨,也大意不得。」

  安夫人輕嗯了聲拒絕,撿起一片柚子來吃。

  「這天兒說熱就熱起來了,剛剛還有些風絲,轉眼間就悶嘟嘟的,讓人難受,進屋去,只怕是更難受,倒不如在這兒露天的小院裡頭坐一坐,有風吹著,好歹也能散去幾分煩悶。」

  安夫人話音才落,就立馬有執扇的小丫鬟,在紫蘇的眼神示意下,輕手輕腳的上前,為人打起扇來。

  扇子打出來的風,到底是少了幾分自然清涼。

  她微皺了下眉,將剩下的半片柚子丟在桌上:「這柚子啊,終歸是差了些味道,到底還不是正經的應了季節,縱有千般萬般好,也難免會有一兩個混在其中,酸澀泛苦。」

  紫蘇「誒呦」了聲,連忙矮身告罪:「都是奴婢的錯,挑撿的不夠仔細,您快喝些蜂蜜甜水,甜一甜口。」

  她話剛說完,立馬就有小丫鬟上前,奉了蜂蜜水上來。


  安夫人擺了擺手:「我不愛喝這個,膩齁齁的。」

  她隨手叉起一塊西瓜來,輕咬了小半口,細細嚼了。

  「還是這瓜吃著,應了季節,甜的清爽。」王尚低頭看了眼那盤擺放整齊,大小一致的西瓜,心裡頭忽地就有了個懷疑。

  他微皺了下眉,起身快步往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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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尚走到廚房裡頭一看,果然,案板上正擺著三個差不多大小的西瓜,全都是對半切開後,只取了中間的部分,規整的切成方塊。

  他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西瓜雖然不算什麼稀罕東西,可這麼浪費著吃,他還真就沒見過幾個。

  這安夫人,到底緣何擺這麼大的排場?

  就算當年江寧織造那事兒,卻有委屈,宮中更是不知為何,對安夫人格外的照顧。

  連他都不得不避讓幾分,以免惹上麻煩,挨主君訓斥。

  可到底,江寧織造的罪名是擺在明面上。

  這安夫人前些年,也著意低調。

  怎的今日如此反常?

  王尚心裡疑竇叢生,正欲回去問問是怎麼一回事兒,扭頭就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直勾勾盯著他的段青山。


  「你跟著我幹什麼?」

  他面露狐疑的看著像是座大山似堵在門口的男人。

  「看著你。」

  段青山面無表情,有種不通人情的木訥:「怕你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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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破繡坊,有什麼值得他惦記偷盜的?

  還是廚房這樣下作腌臢的地方。

  外面院子裡坐著的那女人,都已經快要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了,他不說多看著點,倒是擔心起他會偷東西了。

  王尚扭頭重新回了院子,直白質問:「安夫人到底想做什麼?」

  「該不會只是想給咱們看看,您這日常,過得有多奢靡鋪張吧?」

  安夫人笑而不語。

  縣令也忍不住開口:「安夫人,到底是何意?那盛越聞他……」

  安夫人輕喚了一聲紫蘇:「把東西拿過來,給縣令看一看。」

  「是!」

  紫蘇隨即從袖袋子裡頭,拿出幾張按了手印的契紙文書。


  「這是?」

  縣令眉頭緊鎖了起來。

  「越聞繡坊的老闆,以為自己尋得了禮佛圖的繡娘,幾度言行張揚,對其他繡坊多有挑釁。後來,更是想藉由此機會,為自家的繡坊造勢,蓋過江安縣的其他繡坊,一躍成為江安縣的第一繡坊。」

  安夫人解釋道:「為了能藉此揚名立萬,盛越聞特意尋了我,想要借著我在江安縣的聲名地位做噱頭,給他自己臉面上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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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當初呢,為了說服我同意給他做這個面子,盛越聞誇下海口許諾,若是輸了,就將越聞繡坊當成是搭頭兒送給我,另外再賠付我三千兩銀子。」

  縣令皺眉:「此事當真?」

  若是真的,那這盛越聞,未免也太蠢了吧?

  連自己尋來的繡娘是真是假,到底有沒有兩把刷子都不知道,怎麼就敢許下海口,堵上全部身家的?

  他覺得,正常人,應該是不至於蠢鈍到如此地步的。

  安夫人這話,難免要存疑些。

  畢竟,盛越聞已經死了,屍體都是安夫人清理的。

  他們現在甚至不知道,盛越聞的屍體,被人給帶去了哪裡。

  連人是否真的已經死了,再無救治過來的可能,都已經不那麼確定。

  這轉讓的契紙文書……


  誰知道會不會偽造的?

  「我有必要說假話?」

  安夫人敏銳地察覺出人的懷疑,不悅生怒,聲音也跟著沉了幾分。

  「白紙黑字,縣令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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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輕不重地,將茶盞擱在了石桌上。

  「縣令要是不信,大可以回衙門去查檔,看看是否有兩份一模一樣的契紙,存檔在衙門。」

  「總不能,我是早知道會有今日之變故,所以提前準備好了這些東西吧?」

  「就算我能作假旁的,總不能連官府衙門的用印,我也能偽造吧?」

  「且不說我還沒手眼通天到那個地步,便是我真有那個本事兒……」

  她不悅的沉了臉:「區區一間繡坊,我還看不上眼,更不屑用這樣下作的手段,縣令實在是不必過於以己度人!」

  縣令心頭一梗。

  什麼話!

  什麼話!

  什麼叫過於以己度人?


  說的就好像他經常偽造文書,做下些坑蒙拐騙的事情一樣!

  「我不過是隨口問問,安夫人何至於生這麼大的氣,那盛越聞畢竟是死在了……」

  縣令的話沒說完,就被安夫人強勢的打斷:「誰說盛越聞死了?」

  ???

  !!!

  三人俱都一驚。

  王尚已經伸手撫上了牛尾刀,段青山也是黑沉著臉,像是隨時會撲出去的花豹子。

  縣令眉頭緊鎖:「安夫人這話何意?盛越聞他明明……」

  那麼大的一塊碎瓷片,插進去的那麼深,鮮血嘩啦啦的淌了一地,人竟然還能活著?

  這、這怎麼可能?

  縣令震驚的說不出來話。

  安夫人看他這副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縣令大人這副表情做什麼?」

  她又看了看王尚與段青山:「你們怎麼都這麼緊張?」

  聽她這般雲淡風輕,縣令那雙牛眼,瞪得更圓了。

  「盛越聞沒死?」

  這、這怎麼可能呢?

  縣令百思不得其解,王尚也心生懷疑,連段青山也看向安夫人,想著該如何將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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