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七、最聽家妻話,沒之一【求月票!】
2024-10-17 14:58:19
車輪滾滾。
一輛馬車低調離開星子湖邊某座幽靜小院後,正朝西城門飛速駛去。
拂曉時分,天蒙蒙亮,街上的宵禁剛剛解除,潯陽城各坊漸漸甦醒,最先甦醒的是星子坊。歐陽戎端坐車中,膝蓋上放著一隻長條狀琴盒。
伴隨著馬車顛簸,琴盒內並沒有晃蕩聲響被塞的滿滿當當。
歐陽戎安靜了會兒,眉峰聚隴。他摸了摸身上,左右四顧了下。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一物沒帶。繡娘送的那一枚護身符。
剛剛走的匆忙,明明出門前,繡娘拉扯他袖口,兩手比劃,提醒過一下的...最後送別出門,兩人卻還是忘了。歐陽戎不是丟三落四的性子。
但是從昨日收到容真信號,到今早準備就緒出城,要做的準備太多,徹夜未睡,能去星子湖陪繡娘吃一頓早飯都已經是極限擠壓時間...
可眼下完成此事後,歐陽戎依舊心裡有一點空落落的。
像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或一位重要的人沒去叮囑一樣
但是,從江州大堂,到潯陽王府,到槐葉巷宅邸,再到繡娘院子...該去的地方都去了,該布置的都布置了。還缺了什麼呢?
歐陽戎臉色有些出神,突然打開窗簾,望向外面的新房與人流。
外面的天空顏色還是偏向暗青,今日星子坊的人流不只是叫賣忙碌的勞工與小販,還有不少潯陽本地市民,他們是主流同時也一反常態,大清早就出門,大多提有大籃小桶,出門置購柴米油鹽等生活物資,腳步匆匆,不過在臉色嚴肅的市貿司小吏們主持下,街道熱鬧卻不擁擠,隱隱有一絲井井有條的氛圍。
歐陽戎所在的馬車經過一些排隊的人群時,能聽到他們壓低的嘈雜議論聲里,有「雙峰尖」、「大洪水」、「潯陽石窟」、「歐陽刺史」等高頻字眼。
越靠近西城門,廉租院越多,歐陽戎依稀還看見,有江州大堂的單個書吏,手中捧冊,兩位衙役跟隨,挨家挨戶的敲門通知著什麼..
歐陽戎抿嘴。
雙峰尖近日漲水,還有潯陽石窟周遭百里被重兵封鎖,這兩道不尋常的信號,不出意料,果然在一夜之間傳遍了全城。所幸雙峰尖在西城門外百里,即使後續是最糟糕的情況,洪水沖城,按照以往經驗也大概率只有地勢低矮的星子坊受災而江州大堂又在歐陽戎指揮下,早早的準備好安撫民情。
種種因素,導致眼下還沒造成大多數恐慌。
不過關於這次洪水汛情,各種傳言消息滿天飛。
有人說是新修的東林大佛觸碰了潯陽城的龍氣水脈,也有人說,是長江里的「水龍王」不滿當朝聖人建的這一尊大佛,要發洪水衝垮,還有人說自己就是龍王,大夥要虔誠燒香,三兩一根,童叟無欺...嗯,後者已經被抓進舊州獄大牢了,嘗特殊牢飯了。
而從昨夜起,潯陽石窟所在的雙峰尖地段,方圓數十里已經被監察院嚴密封鎖,只可進,不可出,進去者皆要受到嚴格檢查。
請刷新本頁!
對此,歐陽戎與江州大堂沒有出來闢謠,有些「焦頭爛額」、沒空搭理的味道歐陽戎關上車窗,清晨的嘈雜聲響降了一番
看了眼膝上的劍匣,他彎下腰,在座位下方摸索了下,翻出一串麻繩佛珠來,套在左手碗上。算是每次去潯陽石窟的慣例。
歐陽戎又想起了那日散步,容真與他闡述的新想法與方案。
雖然天南江湖的反賊們不一定會上套,但是容真說的不無道理,與其坐以待斃,等待敵人主動出擊,不如自己先出手,打亂敵人的計劃陣腳。
這一句時間,看看那些雲夢越女們到底來不來。歐陽戎揉了一把臉。
其實那日他聽完新方案後,問過容真,時間是不是不夠,在大佛落地前,若是沒有教會她琴曲精髓怎麼辦。容真的回答是不需要他操心,盡力而為即可
這麼看來,這位女史大人是有備選方案的。
不過,容女史作為陰陽家道脈的六品玉女,為何偏要中途學此劍訣,以及潯陽石窟的核心布防,容女史還是沒有說。因為上次歐陽戎藏起繡娘的事情,導致保密調查沒有通過。
不過歐陽戎隱隱猜到一些,總覺得應該是與容真的那個特殊名額有關。對於潯陽石窟里的這尊東林大佛,歐陽戎感官有些複雜。
明明是在他的指揮下修建,但是對於核心的黃金佛首等內部布置,容真與宋嬤嬤等司天監女官一直沒有帶他去看。另外,修建東林大佛,是女帝考驗潯陽王的一張牌,類似一場服從性測試。
眼下潯陽王府最大的回京機會,就蘊藏其中,況且這些時日,歐陽戎與潯陽王府已經投入了很多時間精力進去....現在算是勢在必得了。
可嚴格來說,對於想要毀壞東林大佛的雲夢女修與天南江湖眾人,歐陽戎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惡感。因為若不是他阻攔,繡娘本來也是其中一員。
而且,根據以往線索判斷,東林大佛可能影響到了雲夢劍澤內一座重要無比的大陣,這是二者衝突的核心點,而世上諸事並不是非黑即白的。
歐陽戎倒是挺能理解的,所以此前和方家姐妹才聊的津津有味。
請刷新本頁!
至少今時今刻,針對東林大佛,歐陽戎的立場依舊是與大周朝廷站在一起的。「公子,燕參軍在外面。」
「嗯。」
歐陽戎收回思緒,瞧了眼,發現馬車已經停靠西城門。
「明府,李從善、妙真他們已經被差遣回了潯陽石窟..」燕六郎一上車便抱拳稟告起來。
昨夜秘議之後,歐陽戎與離閒通過官印手令,臨時找了個藉口,將這兩方人給趕去了潯陽石窟。眼下一看,過程還順利,並沒有歐陽戎想像中的抗令與僵持,雖然歐陽戎也有預案後手..
「明府,現在出發嗎..」歐陽戎突然問:
「你剛剛去王府,見到小師妹了嗎?」燕六郎一愣,搖頭:「沒有。」
頓了頓,他猶豫道:
「時間好像不早了,快到和容女史約定時間,明府,你還不走嗎..」歐陽戎愈發安靜下來。
突然知道缺什麼了。
謝令姜離開幽靜小院,返回了潯陽王府。一路上,沒有坐車,徒步返回。
一襲紅衣不知吸引多少注意,不過眼下市井忙碌,也沒太多人在意。回到王府,來到院子門口。
謝令姜突然發現院門外一道身影。她立馬轉身就走。
「小師妹等等。」 歐陽戎追上。 「幹嘛?」
請刷新本頁!
「他們說你出門了,你去了哪?不是身體不舒服嗎。」謝令姜不理,低頭往裡走。
歐陽戎攔住她,抓起她手,直接道:「小師妹,對不起。」
謝令姜板臉說:
「讓開。」
歐陽戎搖頭,盯著她,面對面,認真道:
「思來想去,我一直缺一句道歉,我想了下,若我是你,我同樣失望,哪怕有那麼多的藉口解釋。
「但感情這種東西,縱你有萬般理由,也抵不過我一句難過,就是難過,縱使最後爭論贏了又如何,縱使帶繡娘回家的理由充分又怎樣,難過還是難過,心很難過...小師妹這些日子是不是也如此?」
歐陽戎發現謝令姜眼眶漸紅。
「我有想過一個痛快的法子,比踹你一腳還痛快。」
「什麼法..」說到一半,他搖頭改口:「小師妹可以直接來。」「好。」
謝令姜突然轉身回屋,很快返回,手提一柄熟悉短刀,鋒利光亮,在晨曦下有些耀眼。是那一柄裙刀。
既贈心上人,也殺負心郎。歐陽戎愣住。
謝令姜冷著張臉: 「現在還能滾。」
歐陽戎聞言,當即搖頭,矗立原地,扒開左肩衣襟,露出白亮胸膛,緩緩閉目。「好。」
請刷新本頁!
歐陽戎身子顫慄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氣氛寂靜。
胸口始終沒有痛感傳來,歐陽戎睜開眼一看,謝令姜神色恨恨的盯著他臉,清淚打濕了她臉蛋,淚水從下巴滴落到了裙刀上。
歐陽戎取出一方手帕,伸去給她擦拭。良久,花了臉的謝令姜一字一句:
「我只問你一句,你有沒有也難過?」歐陽戎:「沒..」
「實話!」 猶豫了下,他點頭。 謝令姜忽然揮刀。
歐陽戎眼睛一眨不眨,定睛看去,小師妹是割下了她自己一縷秀髮。
只見,陽光下,紅裳女子收刀入鞘,取出了一隻早上從幽靜小院拿回來的小香囊,將一縷秀髮塞了其中。小香囊內,還有趙清秀的祈福紙條,上有「長毋相忘」四字。
下一秒,謝令姜上前,先將裙刀別在歐陽戎腰上,又將護身符小香囊掛與他腰帶處。她低頭,默默連續系掛。
歐陽戎怔怔。
挪不開眼的看著裙刀與護身符。「小師妹去繡娘那裡了?」他問。謝令姜不語。
這時,她袖口中,有一道小墨精身影出現,她背上背著三個小竹筒,用繩子綁著。
趁著周圍沒人,妙思跳到謝令姜肩膀上,瞥了眼後者正在給他系的裙刀與護身符,她板臉嚷嚷:「哼,算你過關,要是謝丫頭不原諒你,本仙姑也不會原諒你,哼哼怕了吧,損失老大了..」歐陽戎皺眉看著說滿嘴硬氣話的儒服小女冠,他投過去的眼神,似是在說還想吃板栗呢?
妙思假裝沒看見,麻溜的把背上三個小竹筒解下來,丟到他手上。「給,小戎子,拿著。」
歐陽戎皺眉,低頭瞧了瞧這三個幾乎有妙思個頭高的小竹筒。
晃了下,發現裡面是一些濃稠液體。
「靈墨?」
歐陽戎有點不敢相信,臉色浮現狐疑。妙思哼唧不語,辮子差點翹到天上去了。
「你怎麼這麼勤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小師妹又給你吃了一頓好的?」歐陽戎著實驚喜到了,不禁問。
這足足三筒,夠再製作三張符。本來昂著小巴的妙思有些不爽道:「就不能是本仙姑厲害?」
她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鼻子:「記住,最厲害,沒有之一。」
小墨精似是高手話少,抱胸板臉說完這句,蹦回了袖中。謝令姜已低頭系好兩物,利落轉身,邁進大門。
在關門之前,看不見神情的她,丟下一句:
「繡娘有我看著,甄姨生辰禮有我辦,王府有我盯著,你且放心過去,別帶顧慮。」歐陽戎緩緩點頭,轉過身,就要大步走人。
「歐陽良翰!」
後方關好的大門內,突然傳來一道她的大聲呼喊。
歐陽戎還沒回頭,就聽到她話語傳來,鏗鏘有力,不容拒絕:「一句後,按時回來,你聽到沒!說話。」
歐陽戎背對門口,深呼吸一口氣,用力抹了一把臉,才回頭。一張笑臉:
「知道了知道了,最聽家妻話,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