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確名
2024-10-12 05:25:00
第2464章 確名
中央天牢的大門,在黃守介身後緩緩關上。兩塊巨大的符文黑鐵嵌在了一起,終於隔絕了那種陰冷的感覺。
他踩著台階往上走,帶著兩名執司,走在了天京城繁華的街。
晨光尚且是熹微的,路上已經行人稠。
他一時站定在那裡,仰望天光。
「大人?」身後執司小聲地問。
「您是否——」另一個執司也開口。
「已經感覺到了……」黃守介喃喃道:「自由?」
這很怪異。
三個人這時候像是不同的部件,而非各自鮮活的人,有些僵硬地拼湊出了一句話。
不相干的三句話,毫無因果地聯繫在一起,發為一聲,成為無情對一般的天問——
大人,您是否已經感覺到自由?
這句話本身沒有什麼力量,但卻能夠被天意所觸及。
能讓神俠尊奉為「大人」的,縱覽古今歷史,也沒有幾個。
而讓他這樣隱蔽問候的,也只有在囚的那一個。
他這一路幾經波折,費勁千辛萬苦,才踏入天京城中。直到此刻,才可以說他做完了事情。
才可以有這天意之下的問候,有此刻的從容。
今至天京,是為平等之理想。
神俠乃平等國的領袖人物。
古今天下有志於【平等】者,往前一個是世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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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之後不知多少年,一直有人為此而奮鬥。
而這位傳奇中的傳奇,誕生於上古時代末期,成道於中古時代的偉大存在……已經消失了很多年!
祂在妖界被稱為「過去佛祖」,以「熊禪師」之名,號為「隱光如來」,是佛光已隱。
祂在滄海被舉族憎厭,稱之為「孽無天」,是災禍、邪惡的化身。
祂在現世被作為顯學開創者、「佛祖」而尊奉。
但祂的的確確,已經不存在。
無論多麼虔誠的信眾,多麼強大的禪師,都不曾得到祂的回應。
焚香無奉,金身無華。
因為祂,早已經被封印!
黃守介靜靜地看著前方。
眼前行人如織,天都博學者眾。
誰能想得到呢?
世尊就被封印在這裡!
在天京城內,中央天牢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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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天牢最深處那口時空不協的井,就是關乎於世尊的封印。
這封印先於中央天牢而有,甚至先於天京城而存在!
當年以龍佛之怨為始,掀起的滅佛大劫,幾乎席捲了諸天萬界之佛統,最後以世尊消失而告終。
龍佛宣告世尊已經隕落,妖界的光王如來和妖師如來,卻只說「光隱」。現世佛宗聖地,則都堅信祂還存在,謂之「我佛永恆」。
修「現在」的懸空寺,更是時時持頌「南無本師釋迦摩尼」。念修功德,還應果報。
但尊名為「釋迦摩尼」的偉大者,如今何在呢?
經歷了一整個近古時代。
在漫長的時光之中,流蕩出一種答案,漂浮在隱秘的天意罅隙。它被一些人視為天機的指引,亦或是釋迦摩尼的自救——
滅佛大劫之後,世尊被道尊所封印鎮壓。
天京城正是封印地。
也唯有現世第一帝國,匯涌磅礴的現世體制之力,才能夠接手關於世尊的封印。
而關於今日這一局的努力,也已經鋪墊了許久,最早要追溯到「廣聞耶斜毋」。
「耶斜毋」者,英雄也。
廣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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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敏哈爾當年踏足中域,第一次在這裡播撒蒼圖神的信仰,傳信有三萬餘眾,是有史可載的蒼圖神教在中域最成功的一次傳教,也是自此以後再也沒有過的輝煌。
在王權壓神權的今日,甚至已經可以說,那是蒼圖神教最後的餘暉。
那一場神使南下的輝煌傳教,最後以敏哈爾被殺死而告終。
牧國人建立廣聞耶斜毋殿,以呼喚這位傳奇神使,乞他回歸。
而他被殺死的原因,卻一直緘藏在歷史中。
景國從不宣揚,牧國也從不聲張。
事實上敏哈爾的死因,正在於他試圖觸動世尊的封印。
當時的景國,正是景欽帝姬弘載當國時期。中央帝國能夠允許蒼圖神使敏哈爾來中域傳教,亦涉及道國內部權爭,不無帝室援引外力、制衡道門的意思在。
可惜蒼圖神意不在信仰,從道門指縫裡漏出來的些許信眾,於祂所益頗微。祂注視著的是天京城下,中央天牢里鎮壓的那一尊!
此尊被封印在中央天牢流逝的時間裡,歷時越久,越不能夠找到。
是的。
第一個嘗試救世尊的,是那位道歷新啟以來無可爭議的最強大現世神祇——蒼圖神。
或許有比祂更早出手的存在,但只有蒼圖神使敏哈爾這一次,真正對中央天牢里的封印有所撼動,這段經歷也不可磨滅地留在了歷史中。
也正是因為那一次政略上的失敗,雄心勃勃的景欽帝,遭受了當頭棒喝,在朝堂上沉寂了很長時間。好不容易又有一些動作出來,就發生了「五國天子會天京」,成為釘在景國恥辱柱上的君王,就此一蹶不振。當然,這是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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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關於世尊的那道封印,也畢竟被搖動。
對於以這種形式被封鎮的偉大存在來說,哪怕只是自時空封鎮中往世外罅隙看來一眼,也會有足夠傳奇的故事發生。
此後道國強者年年巡視,一次次查漏補缺而無所得,一次次加固封鎮,是枷上戴鎖。
好像一切已經風平浪靜。
時間緩慢流逝,直到封禪井中月第二次被搖動……
那是姜望一真殺六真,天下絕巔法相臨天京,舉世矚目之際。
那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當代的人族第一天驕所吸引,那精彩絕倫的一戰,至今還被很多宗師當做實戰授課的範本。
哪怕有朝一日,那一戰里出現的道法已經過時,神通開發都不再新鮮,其間所體現的戰鬥選擇和戰鬥意志,卻是古今通證。
當然諸方會天京所代表的對中央帝國威權的動搖,才是那段時間景國最需要審慎面對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是欽帝故事重演。
而當代景天子,緘忍平順地迎接了那段時光。
在這之後,被封印的「禪」,已經可以影響到中央天牢,甚至可以做到把仵官王這樣的「外來者」釋放出去!當然那亦是一系列的機緣巧合,順理成章——
中央天牢內部自然而然地有了決策,自然而然地把仵官王提溜出去釣魚,也自然而然地因為一系列意外,叫仵官王意外逃竄。
無論怎麼追責,都是中央天牢的內部問題,是一部分人的愚蠢,一部分人的孱弱,不可能牽扯到封禪井中月。
當然,就如自號「地藏」者對仵官王所言,他只需請求幫助,同意逃脫就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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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已經可以釋放中央天牢里的所有囚徒,甚至於所有獄卒,唯獨還不能釋放自己。
祂已經可以操縱天意,唯獨還不能夠掌控自由。
直至於今日,神俠帶著緝刑鐵鞭踏進中央天牢里。來自景太祖姬玉夙所授予的中央帝國最高刑權,敲碎了時代的枷鎖。絞纏在祂身上的枷鎖,壓在祂頭頂的封鎮,不止時代,但少了關鍵的一節,不能夠再壓制祂。
轟隆隆隆!
人間不同。
……
……
走過大梁為材的星橋,懷揣金元寶的姜望,已來到截然不同的人間。
一步跨出之前,還在狂風驟雨卷驚雷的東海,一步跨出之後,已踏入茫茫不見天與海的無邊之「空」。
他一來此地,心中便有覺察。
這裡是隕仙林!他第一次進入天人態的地方。
在他劍敗陸霜河的那一刻,藉助天人之態,對隕仙林已經有了相當深刻的了解——雖則隕仙林瞬息萬變,一時不同於一時,但他臨身在此,還是立刻就能感受到自己身在何處。
隕仙林,不可言說……星橋送來的這一步,已經什麼都說了。
星巫之布局,果然涉及隕仙林里那尊神秘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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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望此刻降臨的位置,也不單純是在隕仙林而已,若只是要讓他及時趕到隕仙林里來,無須以大梁星神為橋。
只消說一聲,今日之姜望,自然一念而至。
他通過星橋這一步踏下來的具體落點,乃是凰唯真與【無名者】不斷廝殺中的某個時空罅隙里!
犧牲大梁星神所貫通的……是超脫者的戰場!
原則上來說,超脫者不可察,不可測,不可算。
超脫者與超脫者之間的戰鬥,更不是超脫之下的存在能夠干涉。
昔年一真道主刺元熹,千萬妖軍只可靜等結果。前幾天宗德禎馭一真遺蛻刺姬鳳洲,一眾景臣如姬玉珉等,也只能在旁邊干看著。
諸葛義先卻捕捉到了兩位超脫者的戰鬥痕跡,更以星神架橋,燃盡一尊真神的力量,做一結即潰的奉獻,把遠在東海的姜望,送入此間!
哪怕是有凰唯真的幫助,又有【章華台】的支持,這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僅就這一步的連接,諸葛義先就不愧稱名星巫,不愧是第一個將星占與巫術結合起來的人,是這幾千年裡當世算道第一人名號最有力的競爭者。
而姜望踏足於此,則更是捕捉到了一抹正在消逝中的藍色的光虹。
心中有了一種明悟——
此地不僅僅是凰唯真與【無名者】廝殺的時空罅隙,更是一片由這個罅隙所拓展開的時空。
完成這種拓展的,正是凰唯真所創造的天凰空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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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超脫之局,不可言說。
強如諸葛義先,想要干涉其間,也只能藉助一個個「巧合」。
姜望明白,現在就是他要做事的時候了。
而提示已經給到他,就是諸葛義先借星神大梁之身所言——
「默契」。
無法再明言,不能更清晰。
他的智慧,被諸葛義先這樣的人……信任了。
可是他要怎麼做呢?
手心托著的金元寶,散發著淡淡的金輝。
俄而,一尊小小的財神,以如意仙念的形態,爬了上來。
金光閃閃,很見喜氣。圓圓滾滾,有些呆愣。
將金元寶當做船,就這樣坐在船沿,看著這片空茫的時空。
葉青雨冰雪聰明,但實力和眼界,都不足以參與這種層次的事情。只是因為如意仙宮,才來到這裡。
如意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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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確認——這不是凰唯真與【無名者】正在廝殺的時空罅隙,而是他們已經廝殺過,已經離開的某處時空罅隙。
那麼,天凰空鴛為何要拓展這樣一片時空。
諸葛義先又為什麼追逐兩位超脫者戰鬥的尾跡?乃至於大費周章地把他送到這裡來?
為何說非常需要他的幫助?
他相關於此地的特殊性在哪裡?
他闖蕩過山海境,見過空鴛,了解空鴛的力量。
他對隕仙林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他身上有雲頂仙宮……
姜望腦海中靈光一閃——隕仙林!
「說起來……」小財神這時候略略地歪著頭:「隕仙林為何叫隕仙林啊?
因為仙人時代就在這裡謝幕!
因為那位開創時代的仙帝,就是在這個地方,被一真道主擊沉了仙舟,擊破了道軀!
隕仙林之外,是仙人時代第一座仙宮的舊址,兵仙宮破滅之後,恐怖的力量餘波混雜了兵煞,在這裡形成了萬古不滅的兵墟。
遠古時代的兵道之祖,正是在兵墟的位置上隕落,成為萬古歌頌的傳說。後來的兵仙宮,才在此地建立。所謂「承兵祖之志,開仙人之天」……仙人時代第一宮!
姜望大概想明白他需要做什麼了。
隕仙林因何而得名,而他們要埋葬的是【無名者】!
諸葛義先需要仙宮的支持,是要在這有名之地,確名之人,以有名殺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