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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建安黃初

2024-10-31 00:38:53
  董昭如此激烈的表態,卻剎時讓曹睿警惕了起來。

  「董公,」曹睿注視著董昭的雙眼:「若牽連如此之廣,無疑於再一次黨錮之禍了!」

  董昭卻全然不懼,有了上次在武庫中的經驗,董昭已然明白,越是在陛下猶疑之時,就越是要用篤定的語氣、明確的字句,來堅定陛下的態度。

  「非也。」董昭拱手道:「所謂黨錮之禍,陛下可知是『黨錮』是何以為『禍』的嗎?」

  「說來!」曹睿也不囉嗦。

  董昭說道:「桓帝時第一次黨錮,乃是士人與宦官對立,宦官進言桓帝,囚李膺、陳寔、范滂等人。」

  「以臣來看,不過是士族與宦官爭權罷了,彼此爭鬥雖有些許死傷,但相對整個朝局而言,並無多少可慮之事。」

  「靈帝時第二次黨錮,殺戮甚眾、牽連甚廣。士人們借黨錮為名,交相鼓動與地方豪族合流,乃至在黃巾亂後割據地方,卻並非直接由於黨錮,而是由於宦官肆無忌憚、州郡形勢崩壞、中樞無力制約。」

  「黨錮本身並無錯處!」

  曹睿盯著董昭的眼睛看了許久,問道:「董公是想和朕說,天下動盪、宦官猖獗之時,掀起黨錮而不加節制、肆意株連,黨錮才會造成禍端。」

  「現在大魏政局平穩,就算再來一次黨錮,也無可厚非?」

  「正是!」董昭言辭懇切的說道:「如今大魏天子聖明、中樞掌權、州郡安穩,哪裡有桓、靈之時的那些末日景象?」

  「桓、靈時是宦官壓制士人、士人結黨邀名自有取禍之道。而現在洛中又出現了此等浮華交遊之輩,若不加以禁錮,何以謝天下?」

  「更何況,哪裡有黨錮牽連數千上萬的人數那麼多?至多不過洛中的一二百名士子罷了!」

  曹真站在一旁束手問道:「剛才聽董公說了那麼多,可我心中也有一事不明,還請董公解惑。」

  董昭道:「大將軍請說!」

  曹真說道:「不就是一群士人結黨嗎?選一些殺了、另一些貶了,不就結束了嗎?我怎麼沒看出來,這事情有這麼嚴重呢?」

  「還沒到殺人的程度。這樣吧,老夫給大將軍做個比方。」董昭瞥了曹真一眼:「敢問大將軍,現在中軍選拔千石和六百石的將領,這個職司由誰來負責?」

  曹真道:「是中護軍桓范負責,千石及以下不必上報到我這裡。」

  董昭問道:「若是桓范僅憑個人喜好,肆意向中軍安插沒打過仗、也不忠誠於陛下的人,還整日在中軍內暗結黨羽,中軍戰力還能如往日一般嗎,大將軍還能放心嗎?罪不至死,難道還能將這些低階將領都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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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董昭又轉身看向皇帝:「如今陛下即位不過一年,洛中就有這等浮華結黨之徒公然以朝廷公器邀名求直,若再過些時日,恐怕官員選舉之法就全亂套了!」

  曹睿嗤笑一聲,向前走了數步,雙手拿起了在兵器架上放著的大戟,揮舞了幾下後說道:「禁錮了這麼多官員子弟,他們的父輩如何能安心給朕做官嗎?」

  「如何不能?使功不如使過!」董昭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朝中除了這些浮華之輩,忠正效實之輩才更多!」

  曹睿注視著董昭:「年輕為官的士人中,誰是忠正效實之輩?」

  「這……」董昭有些遲疑。

  「怎麼,董公說不出嗎?」曹睿將大戟的戟尖頓在地上,右腳輕輕向上一勾,大戟隨即被平托起來。

  董昭拱手道:「若論年輕士人,宮中如王肅、杜恕,朝中如劉劭、盧毓、華表、鄭袤、王基、王觀等人……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曹睿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若按董公這般說,鐘太傅、華太尉、王司徒這類年高德劭之臣,他們都會贊同董公嗎?」

  「如何不會?」董昭答道:「早在建安十年,武帝就下詔說『阿黨比周,先聖之所及也』,這也是當年武帝重用崔琰、毛玠這等清正之人典選舉的本意!」

  曹睿轉身看向曹真:「大將軍聽懂了嗎?朝廷之事,與中軍之事多少還是不同的。」


  曹真尷尬一笑:「方才董公言語,臣聽起來總有些朦朦朧朧、似懂非懂之感。」

  「那朕就點撥你一下。」曹睿笑著說道:「桓、靈黨錮之時,是天下士人不直宦官久矣!」

  「現在太和元年,是建安年間的老臣們,不直黃初年間的重臣們久矣!」

  「竟是這般!」曹真笑了起來:「董公直說爭權就好,搞這麼多彎彎繞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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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公無需多言,朕並不忌諱大臣們的這些心思,就當董公已經說服朕了吧。」曹睿緩緩道:「朕只問董公一件事。」

  「陛下請說。」

  曹睿看向董昭笑著說道:「如何將此事辦得穩妥,如何不留隱患?」

  董昭答道:「陛下,臣願意明日上書直言此事!」

  「至于禁錮浮華之士為官,只提禁錮、各回原籍、不設期限,赦免與否、時間長短、恩出於上!」

  「董公說的好啊!」曹睿笑著拍了拍手:「此前黃權給朕來上表,提到潁川屯田多有不法事,將新任潁川太守董胄與屯田校尉令狐愚一併彈劾。」

  「朕只論了令狐愚之罪,董胄是新上任、這件事被朕按下了。董公知道嗎?」

  董胄乃是董昭之子,在董昭入西閣之後,被安排了一個大郡美職。

  董昭拱手回道:「臣此前並未知曉。」

  曹睿頷首:「走吧,朕也出來兩日、有些乏了,是時候回宮了。明日書房內,朕再與諸卿論及此事。」


  浮華……

  這些浮華士子,大多出於士族官宦之家,由於父輩祖輩的官階地位得以居於洛中。在與年齡相仿的士子交遊之時,逐步聚集在何晏、諸葛誕這些人的周圍。

  若不對這些士子們浮華結黨、交遊品評、勾相聯結做以打壓,董昭只看到了影響選舉、敗壞風氣,可曹睿卻看到了些更遠的事情。

  都不用曹睿腦補,兩次黨錮之禍的案例就在前面明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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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太和年間,而且現在也沒有宦官來當靶子,這群年輕的浮華士人們整日聚在一起,能弄出些什麼東西?

  玄學和五石散已經出來了,若再絲毫不加以抑制,恐怕『魏晉名士』這群怪人就要提前冒出來了,浮華、結黨、清談、服散、酗酒、縱慾……

  不想上值點卯就在家高臥,這叫不為俗物所累。

  想出門了就光著上身,服了五石散後在街上暴走,這叫興之所在。

  不想做什麼就撒潑耍賴,全然不顧他人眼光,這叫任情放達。

  嗨了之後隨時大喊大叫,這叫吟嘯自若。

  喝多了看什麼都不順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叫禮不為我輩設……

  董昭說的對,矯枉必須過正!

  更讓曹睿感到意外的是,建安老臣和黃初老臣們的分歧,竟然被直接了當的指明出來了。

  建安老臣很好理解。


  黃初年間掌權的大臣,雖然也是從建安年間過來的,只是在曹丕治下更為權重罷了。

  曹丕稱帝之時,三公不掌握實權、董昭這類老臣被邊緣化,權力集中到尚書台,桓階、陳群、司馬懿等人相繼掌握重權,頗有一代新人勝舊人之感。

  此消彼長,此起彼落。

  起起伏伏,洪波湧起。

  且看明日董昭如何行事吧。

  ……

  翌日清早,曹睿剛到書房之時,竟意外的發現司馬懿正站在書房外候著。

  「怎麼,司空找朕有事?」曹睿笑著問道。

  「臣確有事要稟報陛下。」司馬懿回應道,隨即沒用內侍動手,自己替曹睿推開了書房的門。

  曹睿邁步走了進去,邊走邊問:「前日下午,司空來尋過朕對吧?」

  「家事料理好了?」

  皇帝端坐在椅子上後,司馬懿卻也沒坐下,站在皇帝的側前方拱手說道:「臣已經回家問明此事了。」

  「臣的長子司馬師,受到何晏蒙蔽誤服五石散,的確是無心之舉,從未有與何晏同流合污的想法。」

  司馬懿頓了一頓,隨即說道:「臣甘願自己去司空之職,來為臣的長子求個恩典,還請陛下勿要治五石散之罪了。」

  曹睿神情平淡的抬眼看向司馬懿:「身為三公,豈能說去職就去職?大魏又不是漢朝,朕又不是漢末洛陽北宮裡面的那些庸碌之輩!」

  「此話是司空自己在崇文觀當眾說的,朕也是當眾準的,如何好輕易收回?」

  司馬懿心頭一凜。

  不罷三公,難道是要罷錄尚書事嗎?

  早在諸葛誕、袁侃事發,與衛臻相互議論此事的時候,司馬懿其實心中就大略有了失去這個職位的準備。但離這個事實的揭開越來越近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心頭一縮的難受之感出現。(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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