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親身涉險
2024-11-03 22:26:43
第141章 親身涉險
蠱逢一口氣逃出了幾十里,半途又意外匯合了同樣玩命逃竄的馮無擇及郭寧、郭蒙弟兄。直到馬力耗竭,四將方在一處溪谷停下,讓護衛拉著坐騎去餵水餵料,四人則眉頭緊鎖,憂心忡忡,聚在一起商討下一步方略。相互說著說著,四人大吵了起來,你斥我作戰不力,我譏你攻勢疲軟,爭執亂罵不已。
「呵呵呵,四條漏網之魚、四頭喪家之犬,喪師辱命的敗軍之將,戰場上一無是處,軟如娘們屁股,下了戰場倒是精神倍兒足,氣焰叫囂,真真讓人嘆服啊嘆服!」
一個蒼老而嘲弄的聲音忽然自四人頭頂上方響起,四將只以為是楚騎趕來,唬得面如土色,忙不迭抓起隨身兵刃進行防備。
抬頭一看,卻發現是同樣丟盔棄甲,神色狼狽,一頭亂髮茅草般在寒風中瑟瑟的老登叔孫通,頓時大鬆了口氣。
「同樣是敗軍之將,你老兒莫非還有什麼光彩?這等羞辱於我等,信不信我一劍砍了你。」被一向看不起的老儒生這般羞辱,郭寧怒極,抓緊劍柄暴喝道。
「砍了我?主帥力戰不敵,兵敗被斬,四位將軍卻安好無損,毫毛未傷。有砍我的勁頭,四位還是多想想返回漢營,漢王會如何『獎賞』你們吧?」
叔孫通話語像是一柄雪亮而犀利的小刀子,正戳在了四將腹心要害上。
四將之所以起了爭執,正是憂心這一點。大將軍呂澤可不僅是主將,還是劉邦大舅哥,並且為劉邦漢營立下過汗馬功勞,而今力戰而死,他們四個卻完好無損,特別三萬大軍還折損了個乾淨,如此劉邦怎可能饒恕他們?
「稷嗣君,我們罪責固然不輕,你丟了臨江王國,莫非還有功不成?大家而今都是屁股上有屎,大伯別笑仲季。你巴巴跑過來,是有所教益於我等,還是成心看我們笑話?要是看笑話,還請滾吧。」蠱逢制止了怒沖沖的郭寧,抬頭對叔孫通道。
叔孫通嘆了口氣,老臉上的嘲諷也飛快消散,在弟子及護衛的扶持下從山崗一側繞了下來,對四將拱手道:
「教益倒不是沒有。為今之計想要脫罪,唯有將功折罪。第一,將此戰始末派人立即傳報給軍師及漢王。特別是軍師,讓他務必說服吳芮,派出王國剩餘兵力追擊霸王父子。第二,你們趕去陳豨軍,命他立即也盡起大軍,半途截擊霸王父子。第三,我趕往英布軍出使,將九江王國原先之地,連同臨江王國之地,全部送給他,換取他出兵攻打霸王。如此三軍齊出,巨石壓卵,霸王再勇,也足以覆滅之。而只要能滅了霸王父子,此戰即使大敗也無罪,甚至還會有功,此乃我們當前唯一機會。」
郭寧、郭蒙、馮無擇一聽,齊覺有理,連連點頭。
蠱逢思慮了半響,苦笑嘆道:「也有可能是我們、乃至於整個漢營萬劫不復的開始。畢竟這三路軍要是再敗了,九江、臨江、衡山三王之地可就盡歸屬霸王的大楚了。而得到這三地,大楚就真正起死回生,再次有了與大漢一較長短的力量了。」
其餘三將不等說話,叔孫通罵道:「怕狼怕虎,能成什麼事兒?你就說干不干吧?」
蠱逢與其餘三將對望一眼,面色變了幾變,最終咬牙重重點頭。
叔孫通大喜。
邾城城下。清晨。
隨著東方巨日迫不及待爬上半空,等待看城前兩軍大戰的好戲,東北、西北兩個方向疏忽響起了悶雷滾動般的馬蹄聲,接著就見黃龍般的塵土騰空而起,兩支各有兩萬眾的勁旅飛卷而來,在大楚軍震天的歡聲中,就此進入大楚陣營,與之匯合。
眼睜睜看著城下三萬楚軍變成了七萬,營地大肆擴展,並且就在陣地之前楚軍兵士將砍伐來的樹木「叮叮噹噹」砍鑿劈伐,打造成雲梯、巢車等各類攻城器械,邾城城頭的守軍看的眼神發直,大為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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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萬突然冒出來的援軍自然又是他的騷操作。昨夜他安排兩萬楚軍偷偷潛出軍營,溜到東北、西北方十幾里外的山谷隱蔽,清晨時分拖動樹枝騰起塵土,大張旗鼓而來,詐出四萬軍的聲勢,給城內守軍造成深重壓力。
城內似乎沒有想到楚軍會遣使求見,特別還是大楚長公子項昌親自擔任使者,足足過了半天才城門開啟,衡山王國的典客高茂慍著一張臉迎了出來,懷著幾分不忿的將項昌迎進城去。
也是,任誰被人興師動眾打上門來,都難有好顏色給。
看著城門漸漸關閉,自己兒子再次親身涉險,步入不測,特別吳芮女兒還是死於他之手,那怕項昌臨行再三囑咐過,項羽心頭的急躁依舊壓制不住,縱烏騅馬飛馳到城前,咆哮聲宛如雷霆:「吳芮,我兒但凡受到絲毫傷害,我必攻破你邾城,將你滿門老小,連同九族,統統誅殺乾淨!」
說完他挽弓如滿月,弦震如霹靂,一箭「duang」的一聲正中北城門的匾額,將之生生射出了一個大洞。
伴隨著匾額木屑「簌簌」而落,大楚營壘的楚軍陡然齊齊揮舞兵刃,振動手臂,對著邾城發出聲聲大吼:「殺!殺!殺!」
數萬大軍同時咆哮,聲浪震天動地,宛如狂風般向著邾城城頭涌去。
城頭守軍一時間面如土色,雙股戰戰。
剛剛進入城內的典客高茂,將城外項羽的咆哮正正聽在耳里,一張慍怒遍布的臉龐禁不住難看如腐壞的豬肝。霸王的凶名天下誰人不知?特別還有多次屠城的劣跡,對於他的威脅,誰人又敢輕忽?這時城外又傳來數萬大楚軍的高呼喊「殺」,呼聲中那充盈鼎沸般的戰意,那怕有堅固高厚的城牆依舊讓人感覺不出有多少安全感。
高茂滿身的不忿不知不覺就蕩然無存了,咽了口唾沫,臉龐上的慍怒舞無比絲滑的變成了盈盈笑意:「長公子,大家同為舊楚子弟,而今兵戎相見,未免讓人嗟嘆……」
「吳芮呢?」項昌突兀打斷他的話,直通通問道。
「呃?呃!衡山王此時在王宮中恭候長公子,還請……」同樣騎在馬上的高茂,肩膀不覺低矮了下去,小心稟報導。
「在王宮?好膽!」項昌雙眉一挑,勃然作色,「放著同根同種的大楚封王不當,偏偏去給漢營做狗,對於這等出爾反爾,小人行徑,自甘墮落的賤種,我父子此番是來興師問罪,可不是向他低頭。而今霸王陳兵城外,我身為大楚長公子進城來見,他居然敢不親來迎接,反而大刺刺蹲在王宮等我去見?誰給他的膽魄?一心想死嗎?——讓他滾來見我,立即!馬上!」
隨著項昌話音一落,護衛他前來的項喜、孟夏,以及三十護衛精騎,同時忿然作色,對典客高茂瞋目大吼:「讓吳芮速速來見,立即!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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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城門內的這條大街上,項昌不再前行,甩鞍下馬,昂然而立。
項喜一腳踹開旁邊一戶看著頗為富庶的住宅門戶,指揮著兩名護衛借了一張案牘抬了出來,放置在大街正中。
項昌走過去,大馬金刀坐在上面。孟夏則將儀仗隊的青羅傘搶奪了過來,一手按劍,一手扶著,給項昌遮蔽當空的烈日。
周圍牆頭上、城頭上、房舍後,城內的將士、商賈、百姓,不住探頭探腦,偷看著那宛如一柄千錘百鍊頻經磨礪的寶劍般、鋒銳挺拔璀璨生華、讓人見而心懾的貴公子,沒有一人敢做聲。
邾城北城門內的大街上,一時間只聞聽秋風啾啾吹拂而過,此外再無絲毫其餘聲響。
過不多久,一陣倉促而凌亂的馬蹄聲響起,大街盡頭,騎著一匹白馬,年過半百的衡山王吳芮,在一大群高高矮矮氣派甚大的王國重臣簇擁下,疾馳而來。距離項昌還有幾十米,翻身下馬,擺手將一乾重臣留在原地,徑直緩步對項昌走來。
項昌這還是第一次見吳芮,見他身著金絲繡饕餮紋的華美袍服,頭戴鑲嵌著璀璨寶石的冠冕,步履從容穩健,眼眸深邃犀利,眉宇間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兒,極具威嚴感。
不得不說,吳芮不愧是年少成名,打下偌大一片疆域的第一代基業開創者,臨江王共尉與之一比如犬彘耳。
「吳芮,自你投靠劉邦,反叛霸王,就已經不是我大楚衡山王了,而今居然還王冠冕服,呵呵,你可真是不要臉啊。」項昌肆無忌憚上下打量了吳芮幾眼,對於這位年齡足以做自己爺爺、在舊楚之地深孚眾望的長者,不僅沒有絲毫敬意,直接上來就是一通羞辱。
後方衡山王國一乾重臣將領齊齊面露怒色,然而被剛才城外大楚軍巨吼所懾,卻無人敢出言駁斥。
他們大多數幾年前跟隨吳芮在項羽帳下聽用過,都見識過項羽大破不可一世秦軍的絕世神威,對之可謂畏懼甚深。不見他時,倒還敢嘴炮幾句,而今僅僅隔了一座單薄的城門,甚至鼻端都嗅到了他煞威凜凜的狂暴氣息,那裡敢對他兒子大放厥詞?
對於項昌這等極度侮辱的話語,衡山王吳芮卻是神色自若,面色和藹,剛要出聲,隱藏在他身影中的一纖弱俊美如婦人的中年貴族男子上前一步,溫和道:「昌公子莫非以為衡山王國上下儘是無膽之輩,是你三寸舌所能說動投降?況且你城外楚軍最多不過三萬吧,邾城雖然僅僅萬餘守軍,有堅城高牆可做依仗,也不是輕易能夠攻下的。」
項昌雙眼精芒大作,重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直面這位對後世影響深遠、堪稱傳奇的謀聖,略一拱手,輕笑道:
「原來是漢王張軍師足下。要說我項昌最佩服的就是軍師這等說客,兩個肩膀扛著一張嘴,顛顛的跑來別人家長舌婦一樣搬弄是非,蠱惑人心,愚弄蠢夫,幹得就是沒本錢的買賣。成了,回報無比豐厚,自家世代得享富貴尊榮;至於敗了,也是遭受愚弄的蠢貨倒霉,身死國滅,至於你自身卻是毫無損失,拍拍屁股換一個繼續蠱惑而已。比如叔孫通蠱惑臨江王國,共尉身死,大將軍黃極忠族滅,他可傷了一根毫毛?」
「像眼下,同樣如此,軍師斷言城外不過三萬楚軍,極力鼓動衡山王國上下頑抗,——至於城外是三萬楚軍還是六萬楚軍,對軍師來說重要嗎?不重要!軍師所要的,就是衡山王國堅定抵抗楚軍就好,相互打死打活,打出腦漿子來最好。反正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六萬楚軍攻破邾城,將衡山王國從王上到臣僚,滿門老小殺個乾乾淨淨雞犬不留而已,於軍師自身又有什麼損失?於整個漢營,嘖嘖,甚至還大有裨益啊!」
周圍一干衡山王國的重臣將領齊齊色變,越想越覺得對,側頭看向張良的眼神都不對了。
張良那怕沒有回身,也感覺到身後的衡山王吳芮也眉頭皺起,神色不滿。
對於自己這位好弟兄,張良可是太了解了,為人勇略拔群兼又聰明過人,是實打實坐鎮一方的梟雄。但唯一不足的,就是聰明太過,膽魄欠缺,極容易屈服強者,並且絕不會讓自身置身兇險之中。因此要堅定他抵抗楚軍的意志,就要給他十足的安全感,讓他自覺有必勝的把握。
項羽所封的臨江、衡山、九江三國,以吳芮最善內政,治理下的衡山王國,百姓有五六十萬之眾,憑藉疆域內的魚鹽之利、銅鐵之富、竹木之貨,通過開闢河道通商貨運,極為富庶。一旦轉投項羽,無疑項羽的大楚軍將如虎添翼,急切間再難以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