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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恕不從命

2024-11-03 22:26:45
  第142章 恕不從命

  張良輕笑搖頭:「久聞昌公子言辭了得,很有當年縱橫家風采,而今一見果不其然。即使城外真有六萬楚軍,攻破邾城也不是一日一夕能成吧?衡山王義弟梅鋗,領兩萬軍不日就將來援。梅鋗將軍作戰之勇當年可是不在英布之下,即使你父親霸王也是大為認可,封之為『十萬戶侯』。」

  「此外『稷嗣君』叔孫通已經帶著漢王詔令前去遊說英布,將九江王封地,連帶臨江王封地,全部劃歸於他,以此換取他出兵來救。再加上坐鎮廬江郡的陳豨兩萬軍,攻打臨江王國的四萬衡山軍,總共十萬大軍,不日齊至,不用說邾城之圍可解,反而你父子有覆滅於城前之虞吧?以霸王殘暴嗜殺的脾性,對待叛徒何曾廢話過?而今派遣你前來出使,想必也是沒有把握攻破邾城,故而威逼來著吧?」

  衡山王國的重臣與將領頓時又大覺有理,齊齊面色和緩,轉而一臉警惕看向了項昌。

  對于衡山王國的臣僚將領來說,投降大楚,是生死危機之下保全自身及家族的不得已而為之。聞聽霸王父子不過是虛張聲勢,沒有十足把握攻破邾城,自然維持現狀安享尊榮富貴,更符合他們自身利益。

  項昌伸手指著張良,仰頭髮出一陣大笑,半響方停住笑聲:「當年趙國馬服君之子紙上談兵,斷送了大趙幾十萬大軍,以我來看,今日軍師這番言語絲毫不弱於他。」

  看著張良眼神深沉,面容不悅,項昌忍笑繼續道:

  「聽不懂是吧?要是兩軍交戰僅僅以兵士多寡論成敗,那大秦帝國就應該千秋萬代國祚永存,何至於被諸侯打了個落花流水?當年我父王攻打大秦的『巨鹿之戰』,痛揍劉邦老兒的『彭城之戰』,軍師未曾親歷,至於你們,呵呵,不會不清楚吧?區區十萬烏合之眾,就敢妄言覆滅霸王親率的六萬精銳楚軍,真是想痴迷心了!也就軍師你這等不知兵的文士敢說這話。」

  「而以我父王之勇,指揮六萬大軍攻破這座小小邾城,也就吃個豆而已,費得什麼工夫?還能等得你援兵回救?你們將威震天下的霸王未免太小看了吧?哼,按照父王意思今日就要攻城,城破後,將你衡山王國從上到下屠戮一空。是我從大局考量,衡山王國保全投降,對我大楚來說更為有利,因此勸住父王,前來出使,給你們一條生路。言至於此,是繼續做楚人,維護大楚政權,共享富貴榮華,還是做漢營劉邦老兒的狗,同室操戈,弟兄鬩牆,做親者痛仇者快之舉,如何權衡盡在於你們。」

  衡山王國的諸將臣僚相互對望,又神色震動躊躇,躁動不安。

  不得不說,張良、項昌這兩位頂級謀士的言辭功夫的確太過了得,這些衡山王國的臣僚將領,包括吳芮這位王上,如同神智不全的嬰孩,一會兒聽這個說話感覺有理,一會兒聽那個說話感覺也對,完全成了被操控手掌之上的沒頭腦。

  環顧臨江王國上下慌亂猶豫的神色,張良暗暗神經繃緊,清晰感受到對面那小子帶來的壓力,面容卻絲毫不變,淡然道:「以霸王的殘暴,即使衡山王國投降,誰人敢相信他以後不會算後帳?況且垓下一戰,大楚已然奄奄一息,時日無多,而今臨死關頭,跑來拖衡山王國下水墊背,未免太過無恥!」

  衡山王國頓時又將眼神投向項昌,看他如何辯駁。

  項昌一臉不屑,冷笑著重重一拂袍袖:「楚軍時日無多?大言不慚!垓下你漢營數倍楚軍,又有韓信、彭越、英布助拳,可謂大軍雲集,占據絕對優勢,最終結局如何?可攻破了楚軍?罷了,也懶得與你多廢話,——吳芮,知道你老兒不見黃河心不死,此番前來,奉父王之命,給你送來三份重禮,你就笑納吧!」

  看項昌自信滿滿的狀態,張良忽然一陣不妙感覺湧上。

  項昌揮了揮手,身後項喜、孟夏將捧著的二個錦盒,上前幾步,鄭而重之的奉給了吳芮。

  吳芮一臉謹慎,示意身旁近侍接過,待緩緩打開,禁不住身軀一晃,臉色大變。周圍諸將臣僚看到後,也是齊齊大嘩。

  錦盒內赫然是兩顆人頭,一隻頭髮凌亂如茅草,面容蒼老,面容還殘留有莫名驚恐,赫然是趕去遊說英布的漢營使者「稷嗣君」叔孫通。至於第二個人頭,個頭碩大,五官粗糙,銅鈴般的雙目圓睜,噴射出不甘憤怒之色,明顯是一員武將,吳芮等更是熟悉,正是他們寄予厚望的——梅鋗!

  「我大楚軍一路上大張旗鼓進攻邾城,你派遣使者召梅鋗前來救援,到而今我大楚已經兵臨城下,梅鋗卻還遲遲為至,你就沒有感到奇怪?不用奇怪了,我父王親率八千騎軍半路截住他,大敗他兩萬軍,並將他斬殺了。」項昌頓了頓,貼心的給吳芮留出震驚悚然的時間,然後才繼續道:「至於叔孫通老兒,太過信任自己的油嘴滑舌了,將英布糊弄過來糊弄過去,當成什麼了?我父王一封書信過去,英布就斬殺這老兒,將人頭送來了。眼下英布正與陳豨軍大戰,搶奪廬江郡。」

  衡山王國將領臣僚面色駭然,如此豈不是說剛才張良言辭鑿鑿的四路大軍已經折了三路,不用再指望了?只餘下攻打臨江王國的四萬軍?而攻打臨江王國的四萬軍,長途跋涉緊急回援,返回城下,又還能有多少戰鬥力?況且,臨江王國軍隊會那麼輕易放任它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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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良面帶苦笑,搖了搖頭,就此閉嘴。

  實則聞聽霸王親自前來衡山王國,張良已隱隱知曉會是這麼個後果,畢竟霸王在舊楚中威望實在太高了,包括吳芮在內的舊楚將領,都無人敢與之當面對陣的。

  垓下城前,漢軍大營。

  在夏侯嬰率領的精騎護衛下,劉邦帶領韓信、陳平走出漢軍營地,爬到在陣前搭建起的七八米高的瞭望平台上,每日例行的窺探遠處垓下城的軍情。

  「大王勿憂,雖然項昌小兒掌控了臨江王國,得到了充裕的糧食與軍需,但是想要運抵垓下也不是那麼容易。呂澤大將軍與張良軍師當機立斷與英布講和,集中兵力堵截項昌小兒的運糧軍。軍師也成功說動衡山王吳芮,派重將引精騎參與截殺。項昌小兒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這批軍糧也休想一粒運抵垓下,甚或兵敗身死也是大有可能。因此大王安坐靜候佳音即可。」劉邦中涓近臣楊添,窺覷著劉邦神色,躬著身軀,小心寬慰道。

  劉邦裹著白熊皮製成的厚重錦裘,伸手大咧咧撓著頭皮,看著遠處的垓下城,不置可否,轉而對身旁安然侍立的陳平道:「陳都尉以為如何?」

  劉邦身上的箭傷已經痊癒,然而畢竟年老體衰,就此多了一個怕冷畏寒的毛病,那怕不到嚴冬,也已經裹上了厚裘。

  陳平微微躬身,神色恭謹道:「臣同意楊添中涓看法,項昌小兒詭計再多,畢竟麾下兵士有限,更無大將,況且還要押運軍糧,長途跋涉又不可避免大為疲乏,可謂處於絕對劣勢。呂澤大將軍與軍師集中起絕對兵力,獅子搏兔,以石壓卵,截取這批軍糧應囊中取物,十拿九穩。」

  劉邦緩緩頜首,緊繃的老臉大為松活,撫摸著亂糟糟的鬍鬚輕嘆道:「對於呂澤大將軍的軍略,我是毫不擔心,加上還有軍師輔佐,我也不認為會出現什麼意外。只是,接下來還需大將軍多加防備,小心垓下城內聞聽這個消息,特別是項賊,暴怒絕望之下狗急跳牆,困獸猶鬥,再讓他給逃脫。」

  身軀高大全身甲冑的韓信,神色矜持而自傲,負手站立劉邦身旁,隱隱與之平起平坐,一副明顯凌駕諸將之上模樣。


  這段時間為了籠絡住韓信繼續擔任大將軍,劉邦是用盡渾身解數,將韓信給撫弄的五迷三道,完全以劉邦的好弟兄、漢營的第二號人物自居了。「大王儘管放心,只要臨江王國軍糧輸送不過來,我保證這垓下城就是霸王的葬身之地。」頓了頓,韓信又頗為遺憾的道,「想不到這段時間霸王竟然真能忍住,而沒有自恃勇力鋌而走險出城突襲我們糧道。」

  「此想必應是項昌小兒臨走前有囑託。」陳平接口,神色凝重,「項昌小兒計謀百出倒也罷了,最關鍵的是,他竟然能夠壓制住霸王的狂暴,讓霸王對他言聽計從,不再利令智昏肆意妄行,這點可是太可怕了。」

  「不錯!因此這小兒絕不能留!但願呂澤大將軍能夠有好消息傳來。」劉邦點頭認同,語氣恨恨。

  不得不說變得冷靜下來,行事有度,不再隨心所欲胡為的霸王的確太過驚悚,是劉邦漢營上下無人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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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信話音剛落,遠處的垓下城忽然號角聲大作,接著就見駐紮在城西北方與東北方的楚軍兩大營地,數萬騎、步軍像是受驚的蜂群般傾巢而出,面對大漢營地整齊列隊,穩步逼近。

  與此同時垓下西城門也是四敞洞開,城內一支支大楚精騎沒有盡頭一樣不斷湧出,在城西擺出了隨時衝鋒的隊列。

  「成了!項羽小兒這是得知項昌失利,被逼急眼,要拼死一鬥了!」劉邦驚喜交集,揮舞著袍袖,如喝了瘋狗尿一樣歡笑道。

  陳平、楊添盡皆面露喜色,激動不已。

  弄楚霸王弄了這麼久,此番終於算是看到曙光了!

  韓信緊緊盯著楚軍陣列看了半響,遲疑搖頭:「不像!楚軍陣列看似進攻,實則更像是防禦。特別開西門而不是開北門,更不合理。」

  對於韓信的軍略,漢營上下當前是人人信服,劉邦與陳平、楊添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瓢涼水,臉上的興奮漸漸熄滅了下去。

  好像為了驗證韓信話語的正確性一樣,垓下城的西南方,無盡的原野上,數百輛滿載著鼓囊囊不知是何物品的牛騾車步履穩健而來,向著敞開的垓下西城門蜿蜒走去。

  數百兵士高高站立牛騾車輛上,振臂齊聲高呼著:

  「有飯吃了!有衣穿了!臨江王國軍糧、軍服,順利運抵垓下!」

  城北的大楚軍營,城西的大楚騎軍,城頭的大楚守軍,聞聽這番高呼,頓時完全被巨大的喜悅給籠罩,精神大振,揮舞著兵刃發出一陣陣高亢的歡呼,肆意宣洩著心頭的狂喜:

  「萬勝!」

  「萬勝!」

  「萬勝!」

  ……

  「這怎麼可能?眼下呂澤正在截殺項昌小兒的糧隊,怎麼可能臨江王國的軍糧突然跑來了垓下?——哼,莫非是項羽小兒欺哄軍士的詭計?」劉邦雙眼圓睜,頭髮直豎,怒聲暴喝道。

  陳平與楊添也是面色訝異,相互對望,難以置信。

  「報,大王,這些車隊運送的確鑿無疑是軍糧與軍服,——是周殷利用商隊,自臨江王國偷運而來。」探騎這時滿頭大汗飛馬前來稟報。

  陳平渾身一寒,飛快看了韓信一眼,脫口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身為謀士,陳平反應極快,瞬間明白了項昌以自身為餌引呂澤上鉤,暗中讓周殷利用商隊偷偷將軍糧運抵垓下的這番詭計。

  韓信眼瞼低垂,面色凝重,默然不語。

  身為不世出的名將,又征戰多年,他不知遇到過多少次形勢陡然逆轉的不利局面了,故而並沒有過多驚慌,已開始琢磨接下來應如何應對了。

  ——無論呂澤有沒有截殺到項昌,充裕的軍糧與軍服運抵垓下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如此接下來僅靠圍困,顯然是困不死城內的楚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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