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這個大明,在破繭重生
2024-11-03 20:34:51
第401章 這個大明,在破繭重生
對於嘉靖帝來說,墨家是自己的幫手,而儒家是自己不得不用,但卻又不得不防的死對頭。
暗中幫襯墨家沒問題,但明晃晃的來參加墨學的開學儀式,這就是在打臉。而且會引發儒家眾人的不滿。
無情是帝王的基本功,所以蔣慶之並未提及墨學今日開學的事兒。
他沒想過道爺會來。
所以當看到道爺時,驚愕自然而發。
嘉靖帝看著那些學生,當看到寧正時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這麼大年紀的也收,可見墨家窘境。
這娃如此艱難卻不開口,這是擔心朕左右為難。
嘉靖帝淡淡的道:「繼續,朕喝杯茶就走。」
蔣慶之回身,收斂心神後繼續說道:「人心趨利,這是人的本性。墨學從不避諱言利。你等進了墨學,大多初衷是為了功名利祿,這我理解!」
蔣慶之壓壓手,壓住了剛起來的嘈雜。
「譬如說我開辦墨學也有私心,我希望墨學能傳播於大明各處,百年後我被人供奉著,每日香火不斷。我奢望千年後史書中依舊有我的名字,且這個名字不在佞臣榜上,而是……」
蔣慶之回身,笑道:「陛下,臣若是百年後,可否能配享那個啥……太廟?」
這廝是在赤果果炫耀自己和嘉靖帝的親密關係,藉此來打消弟子們的擔心。
黃錦心中一哂,但仔細一看,卻發現蔣慶之雖然在笑,眸色卻很是沉靜。
這貨是真有這個想法!
嘉靖帝緩緩說道:「朕還沒死!」
這話看似模稜兩可,可卻讓人浮想聯翩。
朕死了,咱們再地底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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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恍然大悟,蔣慶之此舉是在告知道爺:我並無成為諸子之一的心思,更沒有單獨被供奉的念頭。咱若是去了,道爺,咱倆在太廟一起做個伴唄!
配享太廟是臣子的最高榮譽,也是和帝王親密無間的證據。
墨子千年後依舊有人念叨,蔣慶之若是成為諸子之一,那是什么子?
徐渭嘟囔道:「蔣子?」
「墨學無所不包,天文地理,世間本源。但歸根結底,墨學的根本在於工事,也就是他們所說的機械之學。」
蔣慶之的聲音在這個清晨迴蕩著。
「這個大明從不缺聰明人,可聰明人都去走科舉那條獨木橋,削尖了腦袋想去做官。那麼誰來做事?」
蔣慶之指指學生們,「我希望墨學出來的子弟能腳踏實地的做事,一邊念叨著何時能高官厚祿,一邊踏踏實實為這個天下做些事,足矣!」
和儒家喜歡把人的私心藏著掖著,乃至於用大道理包裝一番不同,蔣慶之開場就把這些剖析的明明白白的。
你們奔著功名利祿而來,我理解。但在此基礎上,咱們得為這個天下做些什麼。
「這個大明病了。」蔣慶之聲音沉重,「士大夫們瘋狂兼併田地,吸納人口。官吏瘋狂貪腐漂沒,衛所糜爛……」
黃錦看了道爺一眼,見他神色平靜。
「內患重重的大明,外部也不消停,俺答看似偃旗息鼓了,可最近九邊又出現了他麾下的游騎。雪災之後,那些狼崽子做夢都想殺進中原來燒殺搶掠一番。」
「東南倭寇依舊為禍一方,海外有大國船隊,如今在大明沿海虎視眈眈,只等時機一到,便撲上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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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慶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儒家正趴在大明這個巨人的身上瘋狂啃噬著血肉,當這個大明衰弱到了極致時,外敵只需輕輕一推,興亡交替便開始了。」
學生們看著嘉靖帝,默然的嘉靖帝面無表情。
「我們能坐視嗎?」蔣慶之提高了嗓門,「前元故事可還記得?彼時的漢兒是什麼?是蒙元人的奴隸。三六九等中,我漢兒成了牛馬!」
蔣慶之面色漲紅,「你等可能坐視自己的兒孫淪為異族奴隸,能嗎?」
一隻手舉起來,那沙啞的聲音在清晨格外清晰,「不能!」
那是寧正。
「不能!」
「不能!」
一隻只手舉了起來,在冷風中漸漸堅定。
「面對這個大明,面對這個天下,我墨學該做些什麼?」蔣慶之仿佛在捫心自問,「當我等臨去之前,看著身邊的兒孫們,可能欣慰的說:這個大明盛世,有我的一份!」
「沒錯!」蔣慶之挑眉,「我墨學的宗旨便是輔佐君王成就盛世。我們將打造出更實用的農具,研究出更為豐產的種子……更好的肥料,讓這個天下衣食足。」
衣食足而知榮辱!
黃錦也算是飽讀詩書,他輕聲道:「儒家是喊著衣食足而知榮辱,卻是用什麼教化天下為藉口,避開了如何使天下萬民能衣食足的難題。」
一個說,一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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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以降,統治者們對外開戰的理由千奇百怪,或是看不不順眼,或是覺得你是威脅,或是閒著就是閒著……
從未有人如此清晰的把軍隊的使命說的如此嗜血和實用。
校場上的氣氛一下就炸了。
蔣慶之揮舞著右手,「我們將研究出更大的船隊,更為犀利的火器,讓我們的商船隊在水師艦隊的護送下走遍這個世間。用大明的戰船,為大明的貨物打開商路!」
嘉靖帝放下茶杯,轉身就走。
「陛下。」夏言一邊跟著,一邊窺探道爺的神色,「晚些還有酒宴……」「夠了。」嘉靖帝說道:「已經足夠了。」
他已經聽懂了蔣慶之對墨家未來的規劃。
——工事,工事,最後還特娘的工事!
用墨家的機械之學為大明打造出一支強大的軍隊。
用這支強大的軍隊去為大明尋找耕地,尋找商路。
嘉靖帝仿佛看到了一個渾身都籠罩在鋼鐵中的軍士,他揮舞著鋒利無匹的長刀所向披靡。
大明的耕地不足?
朕的大軍何在?
大明的貨物沒地兒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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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道爺突然領悟了帝王之道。
千年以降,中原王朝大多亡於人口日增和吏治、以及軍隊糜爛。
而軍隊糜爛和財政枯竭有直接關係。
就如同當下的大明,因為窮,故而軍隊裝備差,將士待遇差。
官兵滿餉不可敵……這話是那瓜娃子前陣子和朕說的吧!嘉靖帝走到校場外,回頭看了一眼。
蔣慶之指著校舍,「從今日起,這便是我墨學的校訓,現在,開課!」
「以天下為己任嗎?」嘉靖帝輕聲道:「還需時日啊!不過朕等得起!」
這批學生就像是種子,當他們出師後,便是墨家大肆擴張的日子。
黃錦問道:「二位皇子不回去?」
跟著道爺的長樂扁著嘴,「三哥和四哥以後要做先生。爹,其實我也能做先生。」
嘉靖帝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頂,「女先生啊!回頭教霜眉。」
黃錦回頭看了一眼,心想果然是長威伯,這一手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
你們不是擔心墨家成為我蔣慶之一個人的墨家嗎?
看看,教授學生的先生中有皇子,此後這些學生天然就和皇室有著親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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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啊!
嘉靖帝淡淡的道:「你可信,那瓜娃子更多是想節省請先生的錢。且墨學他就教授了這麼幾個人,除去老三老四便只有朱時泰。他又懶,能讓人做的事兒絕不會伸手。」
還能這樣?
黃錦陪笑道:「長威伯不為名利所惑,倒也灑脫。」
「他要的東西不是這些。」道爺眯眼看著朝陽。
這一刻,蔣慶之也在看著朝陽。
「這個大明,正在破繭重生!」
郎朗讀書聲中,蔣慶之回了後院。
「我要睡個回籠覺,誰也別吵我。」
他一頭倒下,隨即沉沉睡去。
李恬招手,讓侍女們都出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蔣慶之最近的狀態。
看似雲淡風輕,看似灑脫的背後是巨大的壓力。
從宣布招募學生開始,蔣慶之就不斷在推測著可能會遇到的阻力,一一分析對手的用意和可能的各種變化,還得想出應對之策。
李恬一次半夜醒來,發現蔣慶之坐在她的梳妝檯前奮筆疾書,她悄然過去一看,寫的是如何應對儒家的砸場子。其中把儒家可能的手段都寫了六七種。
她反手緩緩關門,蔣慶之喃喃自語著翻了個身,面朝著她這邊。
李恬看到丈夫最近緊鎖的眉心都鬆開了,嘴角帶著笑意……
就如同孩子般的鬆弛。
「真好!」
門關上,一個在外面微笑,一個在夢中微笑。
而汪祝此刻卻笑不出來。
「你確定長威伯說有緣分不一定是好事?」
汪祝負手看著女兒,惱火的問道。
「是。」汪小娘子說道:「他就是這般說的。」
「裕王如何說?」汪祝盯著女兒,在他看來,此事中道爺和裕王的態度最重要。
「裕王……」汪小娘子想了想,「他低著頭,好似……羞愧。」
「羞愧?」
「是。就如同……」汪小娘子仔細回想了一番,「就如同被長輩發現了自己的錯處一般。羞愧難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