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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種子和先帝之死

2024-11-24 14:02:35
  第494章 種子和先帝之死

  一堂啟蒙課上完,張居正竟然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覺著如何?」身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如同剛沐浴出來。」

  張居正說道,回身見是夏言,便行禮,「見過夏公。」

  夏言一襲布衣,微笑道:「慶之這小子一出城就不回去,宮中人來了數次,老夫沒辦法,只好來親自尋他。」

  蔣慶之叼著藥煙,身後是一輛馬車,對孩子們招手,「都來。」

  孩子們過來,蔣慶之說道:「排好隊。」

  頓時亂作一團,蔣慶之喝道:「按照高矮排隊。」

  孩子們面面相覷,你推我一下,我踩你一腳。

  「想擺脫這等窮困嗎?」蔣慶之問道。

  孩子們有的懂,有的似懂非懂,但對貧困二字卻格外敏感,都紛紛點頭。

  「那麼,你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讀書,更需要的是紀律,鐵一般的紀律!」

  蔣慶之站直了身體,孩子們楞了一下,都安靜了下來。

  「現在按照各自高矮,列陣!」蔣慶之喝道。

  張居正愕然發現,才將不聽指揮的頑童們,此刻乖巧的像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孩子。他們迅速按照個頭排好隊,站在蔣慶之身前。

  「一個個來。」蔣慶之招手,第一個孩子過來,僕役遞給蔣慶之一套文房四寶。

  「你的。」

  孩子不敢拿,蔣慶之蹙眉,「拿著,回家就說是我給的。」

  「是。」孩子接過用布包著的文房四寶,看著蔣慶之,亮晶晶的眼中仿佛多了些什麼。他用力一個鞠躬,然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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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言就在不遠處,輕聲道:「多年後,這些孩子會依舊記得這一刻。慶之,你究竟想要什麼?」

  輪到王二的兒子時,因為身量小,抱著布包看著頗為好笑。他鞠躬時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站穩後,他大聲道:「我長大了,要……要報恩。」

  蔣慶之一怔,「誰教你的?」

  孩子回頭,蔣慶之看到了王二,王二對他卑微笑著。

  蔣慶之莞爾,拍拍孩子的肩膀,「去吧!」

  發放完畢後,張居正上前,「伯爺耗費了大半日時光,只教授了這些孩子認了十餘字,值當嗎?」

  蔣慶之甩甩髮酸的手,「大明的未來在於孩子們。」

  「伯爺的意思是說,當下這批人腦子裡的念頭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對,不過也不是不可改變。」


  「哦!在下請教……」

  「手段萬千,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以利誘之。」

  「用利益來驅使他們。」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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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上你也用過威權,甚至把威權用在了帝王頭上,壓制的他痛苦不堪,卻也為自己種下大禍。

  「威權帶來的一切,終究會隨著人的離去而消亡。」

  「人亡政息。」

  「王安石新政是否用了威權?」

  「是。」

  「王安石黯然下台後,他施行的新政如何?」

  「盡數被舊黨廢除。」

  「那麼,你所信奉的威權,如何能避免人亡政息?」

  張居正陷入了沉思。

  蔣慶之走到了夏言身前,「您怎麼來了?」


  「宮中來了幾波人尋你。」夏言狡黠一笑,「老夫說你有急事,大概下午些回去。」

  「可說了什麼事?」蔣慶之心想難道是燕騎有了新收穫?

  「老夫沒問。」夏言說道:「你教授這些孩子,是想收歸墨家門牆嗎?」

  「自然。」剛開始蔣慶之只是心血來潮,可教著教著的,卻突然想到墨家如今小貓幾隻的可憐,便動了收下這些孩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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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居心叵測。

  「我需要一批……怎麼說呢!我需要一批從小就學習墨家學識的人手。他們能以中興大明為己任,以墨家宗旨為準繩……」

  「你這和儒家有區別嗎?」夏言尖銳的道。

  「不,有區別。」

  「什麼區別?」

  「儒家向內,墨家向外!」蔣慶之指著遠方,「我會從小教導他們文武之道,教導他們走出中原,去放眼世界。」

  「文武之道!」夏言老眼中多了異彩,「別人不知你教授弟子之能,老夫卻門清。你教授皇子時並未盡心。

  若你能盡心教授這些孩子……十年二十年後,這些孩子必然會聲名鵲起。

  百餘聲名鵲起的少年英傑願為你赴死。慶之……你就不擔心到時候自己身不由己?」

  「不會!」蔣慶之很堅定地道:「我這裡。」他指著腦子,「我對什麼帝王將相沒什麼興趣。若非機緣巧合,夏公,我更願意在南方做個小富豪,每日無所事事,帶著豪奴上街欺男霸女。這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兒。」


  他在心中加了一句:等國祚補滿,大功告成,我就特麼躺平了。帶著妻兒四處溜達,尋訪美景。或是與三五好友為伴,喝酒高歌……

  這才是人生啊!

  ……

  王二帶著孩子回家了,孩子獻寶般的把文房四寶拿出來,又炫耀的背誦了自己今日學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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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用力點頭。

  王二摸出了半個饅頭,這是他偷偷藏下的。許多做工的人都這麼幹,管事看到了也睜隻眼閉隻眼。

  「又偷拿東西!」妻子嗔道。

  「他們說伯爺知曉的,管事們甚至偷偷和咱們說,只要少拿些就是了。」

  妻子默然片刻,「伯爺……大恩!」

  王二點頭,「大郎。」

  「爹!」孩子把玩著毛筆抬頭。

  「跪下!」

  孩子懵懂,妻子愕然,「夫君……」

  「那裡是伯府方向,叩首!」


  孩子叩首。

  王二肅然道:「發誓。」

  孩子茫然抬頭。

  「我此生當為伯爺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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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

  「我……我此生當為伯爺效死!」

  ……

  西苑,一個內侍在大門外焦急等候著,見到蔣慶之急匆匆迎上去,「咱的伯爺喲!咱找的你好苦。」

  「啥事那麼急?」蔣慶之問道。

  內侍上馬,和他一起策馬進去,「咱也不知,不過陛下看著有些令人心驚,黃太監都不敢說話。」

  蔣慶之滿頭霧水到了永壽宮。

  法事已經結束了,道爺依舊一襲道袍,負手在看著遠處。

  黃錦給蔣慶之使個眼色,示意道爺情緒極差,小心些。

  老黃夠意思!


  蔣慶之回了一個領情的眼神,抬頭卻看到了道爺一雙冷漠的眸子。

  換個人,比如說陸炳定然會心中一緊,但蔣慶之卻從容行禮,「見過陛下。」

  「何人會衝著婦孺下毒手?」嘉靖帝問道。

  這個問題莫名其妙……蔣慶之說道:「要麼喪心病狂,要麼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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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帝眉間多了冷意,「朕令人對王發用了刑,王發並未招供,不過卻瘋狂大笑,說此生帶著幾個皇子一起死,值當了。」

  幾個皇子……蔣慶之想到了道爺早夭的那幾個孩子,「難道和他們有關?」

  是了,皇宮是天下條件最好的地兒,可嘉靖帝幾個兒子卻早早夭折了,這事兒處處都透著蹊蹺。

  「定然是他們。」不知何時,燕三來了,「見過陛下。」

  「可查清了?」道爺問道。

  燕三點頭,「就在陛下有第一個孩子之前的一年多,死了一個廚子。」

  當年道爺遲遲沒有子嗣,此事還引發了一場政治危機,甚至有人建言是否學習前宋仁宗,接一個宗室孩子進宮養著,有備無患。

  而那個廚子死了一年多後,道爺的後宮就有人生下了孩子。

  臥槽!

  蔣慶之下意識的看看周圍。


  「這裡的人背景清白。」道爺淡淡的道。

  「王發臨死前猖狂大笑,他得意洋洋的說,當年先帝落水,曾有侍衛下水營救,那侍衛最後卻不知所蹤……」

  「水中有人!」蔣慶之幾乎是下意識的道。

  燕三點頭,「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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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帝可不是那等孱弱的帝王,騎馬廝殺不說精通,但也比普通人強,而且膽子賊大。

  可就這麼一個膽子賊大,且身強體壯的帝王,卻在水裡泡了一會兒後,就被嚇尿了……

  「有人在水中拖拽!」蔣慶之猛地抬頭,他想到了前世聽過的故事,「有人說,有落水而死之人,死後魂魄不散,就在水中等待有人下水。一旦發現有人下水,便會拖拽住他的腿不放。」

  黃錦只覺得雞皮疙瘩一身,「是水鬼!」

  「不。」道爺搖頭,「是人!」

  ……

  蔣慶之回到家中,就躺在躺椅上發呆。

  「夫君。」李恬見他不對,趕緊叫人去請御醫。

  「我無事。」蔣慶之叫住她,李恬握著他的手,「可是陛下那裡……」

  蔣慶之看著她,認真的道:「以後會有些麻煩,家中的吃食看緊些。另外,我知曉你一直擔心我會成為什麼權臣。」

  蔣慶之反握著妻子的手,「此生我寧可為一百姓,也不願做什麼帝王。」

  「嗯!」李恬溫柔的看著他,「我知曉了。」

  「我此生增加了一個目標。」

  「什麼目標?」

  「必須要讓那些異族變得能歌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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