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欺人太甚
2024-11-26 12:14:20
第502章 欺人……太甚
蔣慶之走出白雲樓,一個男子踉踉蹌蹌的走過來,看似喝多了。
蔣慶之接過護衛遞來的馬韁,對張居正說道:「此後出行小心些,儘量少去人少的地方。」
張居正聞弦知雅意,但卻覺得不至於,「那些人再無恥,也不至於吧!」
「他們比你想像中的還無恥。」蔣慶之說道。
醉漢突然撲了過來,蔣慶之上馬。莫展同時拔刀,側轉刀身,閃電般的用刀背狠狠地拍去。
醉漢猛地向右避讓,莫展仿佛早就知道他的想法,長刀半途轉向,重重的拍在醉漢的腰間。
張居正發誓自己聽到了骨折的聲音,醉漢慘叫著倒下。
蔣慶之策馬轉向,對愕然的張居正說道:「翰林院就如同一個花園,你等就如同嬌花。這個世間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壞,但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好。」
……
「確定去墨家?」
「嗯!」
「可想過後果?」
「想過、」
「若那位巨子倒台,你最好的結局是去某個蠻荒之地。最差的結局是身敗名裂,鋃鐺入獄。」
「那麼身在儒家陣營,最好的結局是什麼?用滿嘴的仁義道德包裹著自己,行的卻是無恥之事。為了一己之私,不惜滿嘴謊言,把江山社稷,把聖賢書丟拋之腦後。
而最壞的結局是什麼?江山傾,社稷亡……
長威伯曾說,天下最不在乎大明死活的便是士大夫們,因為他們知曉,無論是誰粉墨登場,都得要用他們。」
張居正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高拱,說道:「他們把聖賢書當做是了什麼?當做是謀取個人富貴的工具。那麼,談什麼道,談什麼江山社稷?
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我從未如此清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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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投墨家從不是為了前程。」張居正說道。
「驕傲如你……我信!」高拱點頭,「我越發好奇了,那是為何?」
「長威伯打動我的是他對大明的看法和展望。」張居正想到了昨日突然變得亢奮,滔滔不絕的蔣慶之。
「這個中原千年以來一直在治亂循環中不可自拔,有志之士一直在尋找跳出個循環的法子。但無論是文武之道,都無濟於事。」
「那麼他有解決之道?」
「向外!」張居正說道:「千年來,中原一直在這塊地方打轉。內部無數問題,其實都可以用兩個字來解決。」
「那兩個字?」
……
「發展!」
書房裡,蔣慶之對五個弟子說道:「歷朝歷代最大的矛盾,其實歸納起來便是錢糧短缺的矛盾。當底層百姓能吃飽飯,穿暖衣時,一切矛盾都能被掩蓋下去。」
景王舉手,蔣慶之點頭,景王說道:「表叔,可吏治呢?吏治糜爛會導致貪官污吏橫行,同樣會導致民不聊生。」
「不。」裕王搖頭,「當錢糧足夠多時,貪官污吏有物可貪,如此便不會敲骨吸髓盤剝百姓。百姓只要能填飽肚子,便會高呼盛世……」
「你這話的意思,貪官污吏和百姓竟然成了表叔所說的雙贏?」景王譏誚的道。
「哪朝哪代少得了貪官污吏?」裕王說道:「執政者應當要做的是,最大限度的去限制貪腐,而不是想著根除。那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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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夏微笑問馬芳,「你如何看?」
馬芳記錄完畢後,抬頭道:「老師曾說,許多事需要這個大明的各階層來推動,比如說貪腐,當貪腐到了極致,從朝中君臣,到鄉野百姓,都會異口同聲……都會人人喊打。到了那個時候,廟堂一聲令下,自然萬眾一心。如此,貪腐無處容身……」
景王和裕王看了他一眼,互相交換個眼色。
是個人才!
馬芳話不多,但每每一語中的。
蔣慶之旁觀著他們爭辯,無意間看到夏言在外面,便笑著走了出去。
「今日翰林院傳來消息,張居正當眾說了,從此便是墨家中人。」
夏言看著蔣慶之,「慶之,恭喜你!」
蔣慶之對張居正的垂涎之意夏言早就看出來了,但張居正太聰明,若是用手段逼迫他加入墨家陣營,只會引來反噬。
勛戚們想丟個投名狀給儒家,卻意外帶來了這個好機會。
如今大才到手,蔣慶之也難掩喜色,「我本以為他還需一陣子來適應,沒想到這般果決。」
「此人殺伐果斷,加之聰明絕頂,目光敏銳,假以時日……」夏言突然笑了,「老夫倒是忘記了,你如今年不到二十,說接班人早了些。」
張居正的果決讓蔣慶之歡喜不已,進了書房後,拍拍桌子叫停了辯論,說道:「記住一句話,內部矛盾無法解決時,目光向外!」
蔣慶之指著書房外,「譬如說大明當下人口膨脹,兼併土地越演越烈,失地的流民越來越多……這一切矛盾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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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長久之道,且打擊土地兼併也無法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須知天下土地就那麼多,就算把那些人兼併的田地拿回來重新分配,也無法讓每個流民都有地種。隨著人口越來越多,依舊會源源不斷的產生流民。」周夏說道。
蔣慶之頷首,「大明的邊境有高不可攀的絕壁嗎?」
眾人搖頭。
「這個世界很大,東南西北之外都有無盡的土地和礦產。大海之外有無數巨大島嶼,甚至比大明的疆域還大。那上面土地肥沃,遍地珍寶……」
蔣慶之的聲音中帶著誘惑,「軍隊是用來幹啥的?保家衛國。大明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算不算家國危機?」
眾人點頭。
「這個小子啊!」夏言在苦笑,「這番話被那些君子們聽到,怕是會把你看做是妖魔鬼怪。」
「亡國危機之下,軍隊該做什麼?」蔣慶之雙手按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對幾個弟子說道:「該用自己手中刀槍,去為大明的犁尋找土地!去為大明的百姓尋找糧食,去為大明的商人尋找商路……」
「不要被千年來那些所謂的君子言論所束縛,因此畫地為牢,以天朝上國自居。寧可關起門來自生自滅,也不肯向外多看一眼。」
「要未雨綢繆,在危機爆發之前就把目光投向外界,去外部世界尋找解決之道。」
幾個弟子在飛快記錄著。
「我說過,所有危機,歸根結底便是錢糧短缺的危機。而外部世界遍地金銀。為何不去攫取?」
「二叔,先生們都說好戰必危。」朱時泰說道。
「腐儒!」蔣慶之想到了豆腐乳,不禁摸摸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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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廬的值房中,徐階今日破例得了幾份奏疏,他仔細看著,不是琢磨奏疏,而是在琢磨嚴嵩父子給自己奏疏的用意。
奏疏是彈劾范重大的,內容五花八門。
聯想到范重大此次彈劾張居正引發的儒墨暗戰,徐階不禁微微蹙眉,心想嚴嵩父子這是想把自己推到雙方中間嗎?
嚴嵩父子都在看奏疏,加上徐階,值房裡靜悄悄的。
「元輔!」一個小吏進來,垂手而立。
「何事?」嚴嵩抬頭。
小吏說道:「翰林院庶吉士張居正方才當著許多人的面說,從此轉投墨家。」
徐階的右手微微一動。
眼角的抖動被他控制住了,他緩緩吸氣,把那股子沖天怒火給努力壓制住。
嚴世蕃愕然,「張居正是徐閣老的弟子吧?」
徐階默然。
「記得徐閣老有個弟子轉投了蔣慶之門下,叫做什麼?」嚴世蕃捂額,隨從微笑道:「周夏。」
徐階看著奏疏,輕聲念誦著內容。
「……范重大貪鄙,然臣以為,此人身後定然有權貴撐腰。為彰顯陛下整頓吏治決心,臣請陛下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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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少有名,及長赴試,無有不中。此子乃大才,引來覬覦……」
徐階念完了,抬頭看著眾人,起身,「禮部有事,老夫回去看看。」
他走出值房,身後傳來了一聲嗤笑。
回到禮部,徐階依舊很是和煦,見到人行禮便頷首微笑。
進了值房,他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書,見沒有重要事項,便關上值房的門,回身,重重的靠在門上。
他雙拳緊握。
閉上眼……
「欺人……太甚!」
……
「表叔說,大明內部的問題,不該只看著內部,而是該去外界尋求解決之道。」
隔著一扇門,父子三人在說話。
「去搶掠?」道爺問道。
「不,是去討伐不臣!」裕王說道:「父皇,這個天下還有許多未曾臣服於大明的勢力,大明刀槍該磨一磨了。」
「慶之在忙什麼?」道爺從打開的半扇門看向外面。
一片落葉被風吹著,飄飄蕩蕩的進了殿內。
「表叔說最近要忙著弄什麼寶貝,說是什麼……能讓那些異族能歌善舞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