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孰美?
2024-10-12 23:36:05
第69章 孰美?
高長恭緩緩放下了手裡的書信,俊俏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慍怒。
「下手竟如此之快!」
路去病坐在他的身邊,他還是有些茫然。
「高縣公,難道不是您舉薦的我?」
高長恭收起了怒氣,看向了他。
「我剛擔任官職,還不曾來得及舉薦任何人。」
「他應該沒有騙你,就是他們家舉薦的你。」
路去病更是迷茫,呆滯的坐在原位。
「城裡熟讀經學的本就不多,你出身名門,你家裡長輩或許與他們有舊。」
高長恭說著,忽又打趣道:「不過,你這位大族出身的官員,沒能勸諫我去推行仁政,反而是幫著我放縱酷吏,與民爭利,看來他們對你很是失望啊。」
路去病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堅決。
「劉桃子不曾做錯,縣公也不曾做錯。」
「哦?」
「倘若是在半年之前,我會大聲訓斥劉桃子這樣的酷吏,會豁出命來與他爭鬥,更會阻攔縣公去做什麼赦免亡人隸臣,重歸耕地的行為,因為這些都不符合律法制度。」
「可現在,我卻覺得,只遵守律法和制度,是無法治理好天下的。」
「桃子用酷烈的手段,但是從那之後,如陸占善這樣的人就不敢輕易欺辱百姓了,成安街道上的百姓都多了很多,他們不用擔心自己走在路上就被人砍掉頭顱。」
「您嘗試著要赦免城外的亡人,赦免城內的隸臣,將無主地分發給他們,這是違背了制度,縱容那些人逃徭役,縱容那些犯法的惡人,但是,我見過了城外的亡人,他們如死屍一般,走投無路,直到吃人的地步。」
「這幾年裡,徭役愈發的頻繁,百姓們被迫成了亡人,隸臣,他們的耕地產業被人占有,甚至本身都被人所占用。」
「故而,我不求什麼重賢尚明,什麼仁政德治,我只求這成安的百姓,能過得好一些,無論是城裡的,還是城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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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大齊官員都如你這般.」
高長恭很快就收住了這句話,他再次將心思放在了手裡的書信上。
「慕容家這是想將我趕走,我上任之後,成安不但沒平息,反而出現了更大的案件,原因還是我任用酷吏。」
「這件事傳到尚書台之後,只怕我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他們倒是不敢免我為白身,大概會讓我換個地方為官。」
路去病皺起了眉頭,「或許可以給尚書台上表,澄清這裡的情況?」
高長恭忍不住笑了起來。
「榮祖,為什麼這件事發生後尚書台就會想要讓我走呢?」
「因為成安出了事」
「不,是因為我的想法對他們不利啊,你覺得尚書台里的官員是什麼人呢?他們是那些流浪在外的亡人?是那些任人宰割的庶民?還是如慕容家這般的人呢?」
路去病臉色大變,「那就想辦法來解決。」
「那要怎麼解決呢?殺掉劉桃子,然後向廟堂懺悔,說我不該用酷吏,往後改正?」
高長恭嗤笑,他搖著頭,「我做不出這樣的混帳事,我也不會改正。」
路去病又說道:「廟堂里不全是奸賊,也有賢良,可以上書給他們,讓他們來想辦法。」
「我覺得,可以直接上書給楊公,讓他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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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伱這幾天也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明日再論也不遲。」
路去病晃晃悠悠的從屋裡走出來,天色已經黑了,漆黑的夜裡看不到半顆星辰,黑的天空又不是黑的發亮,就像是帶著污漬,黑的有些髒。
路去病仰望著天色,從事發到現在,他都不曾合過眼。
此刻,他有種深深的疲倦,眼神迷離,總是不由得合眼,又強行打起精神來,還不能休息!
他就這麼闖到了游徼府。
劉桃子以及爪牙們此刻就坐在院裡,似是商談什麼,看到路去病到來,那幾人便不說了。
路去病吃力的坐在了劉桃子的身邊,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桃子.慕容家的人來見縣公了。」
他趕忙將縣公那裡所發生的事情告知了眾人。
姚雄聽完,臉都快扭曲了。
「奴僕行兇??」
「這不是糊弄娃娃嗎?縣公能信他這一套嗎?」
路去病搖著頭,「總之,這些事情先勿要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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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去病交代好了這些,便渾渾噩噩的離開了。
四個人坐在院落里,沉默無言。
寇流最先開了口,「我還以為那慕容家是好人家呢」
「呵,他與君同為鮮卑,那自然是好人家。」
田子禮忽然開了口,這還是他第一次當面嘲諷。
寇流皺起了眉頭,「那是,鮮卑皆是惡人,像那高珣,崔浩,肥宗憲之類的漢人,皆是天大的善人!」
姚雄趕忙開口,「都是自家弟兄,何必說這樣的話呢」
田子禮搖著頭,「如今就是這個問題,是避不開的。」
「無論廟堂,還是地方,就是漢士與鮮卑勛貴之爭,當下也是如此。」
姚雄很是納悶,「那慕容家是屬於勛貴還是士呢?」
「自然是勛貴!」
「那縣公是屬於士大夫?」
「這也是勛貴。」
「那是不是找廟堂里的士大夫就可以解決慕容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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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子禮的臉又差了些,「不行,他們他們同流合污」
姚雄皺起了眉頭,「不對啊,這慕容家是讀經學的,我聽聞他們家的兒子就因為經學讀的好,在皇宮裡當差呢!這也算是勛貴嗎?」
他看向了劉桃子,「桃子哥,慕容家到底是勛貴還是士?」
「若是做勛貴對他們有益,那他們就是勛貴,若是做士對他們有利,那他們就是士大夫。」
姚雄只覺得更繞了。
寇流卻不願意爭執,他開口問道:「大兄,現在要怎麼辦呢?」
「廟堂會不會派人來處置我們?」
劉桃子眯起了雙眼,「尚不可知也。」
鄴城。
漆黑的府邸內零零點點的灑了些火光,甲士持著火把,在院內巡邏,黑夜之中,看不清甲士的身形,只能看到一團團搖曳的火正在緩緩移動。
走廊極長,且沒有任何的燈火,通向了最深處。
惡鳥悽慘的叫聲響起,使人不寒而慄。
一扇扇大門都是張開的,左右無人駐守,似是惡鬼開了口,就等著獵物走進去。
沿著一道道的門,走到了最深處,屋內燈火通明,在漆黑寂靜的宅院裡,唯獨此處的屋亮著最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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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體型魁梧的大胖子獨自坐在屋內。
他的體型極大,坐下來的時候,肚子都被勒的難受,出現了幾道溝壑。
他的左右堆滿了各類的文書,而他埋頭閱讀,同時又下筆批准,速度極快。
他的額頭上掛滿了汗水,衣裳都幾乎貼在了身上。
時日飛速流逝,外頭的天色一點點的泛白,直到天色大亮。
此人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在工作。
終於,他拿起了那篇奏表,看了看上奏者,隨即看起了裡頭的內容。
只是看到酷吏幾個字,他便皺起了眉頭。
詳細的看完之後,他將書信放在了一旁,沉吟了起來。
為了早日見到成效就開始提拔酷吏,開始酷烈手段了嘛?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盧斐,難道又要來一個?
不過,這高長恭倒也有些本事,不算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宗室.
他拿起了紙,緩緩寫道:
「樂城縣公,放縱酷吏,令其即刻改正,誅殺酷。」
胖子忽然停住了手裡的筆,搖搖頭,又更換了一張紙。
「有賊陸姓占善者,殘害百姓,妄圖謀害.」
他寫了幾個字,又頓住,再次搖頭,更換了一張紙。
「樂城縣公,治成安有功,特調肆州,以本官行肆州事。」
「薦都兵陸杳即任成安令,誅殺酷吏,多從屬吏,刺上下官吏不軌者,舉有功,貶庸碌,還政清白。」
就在男人剛剛收起筆的時候,忽有人推開了門。
「楊公,朕孰與高台薛嬪美?」
ps:十年.進儀同三司,仍以本官行肆州事。——《齊故假黃鉞太師太尉公蘭陵忠武王碑》
公怡然自得,未以升降為懷,遷成安令。——《秦州都督陸杳碑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