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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事發(二合一章)

2024-10-13 00:20:25
  第96章 事發(二合一章)

  一道刺眼的光徑直的穿破了烏雲,撒向了成安縣。

  道路上陽光明媚。

  城牆的陰影與光芒彼此撕裂,男人呆滯的向前走了幾步。

  「姓名。」

  小吏問道。

  男人回憶起了片刻,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破多羅安.」

  「可是成安籍貫?」

  「是。」

  「誰家子弟?」

  「城南鐵匠破多羅渾的兒子」

  小吏向一旁叫了聲,當即有人翻找出一堆戶籍資料,小吏從資料里迅速找出了那戶人家。

  「破多羅渾,妻王氏。」

  「長子破多羅喜,已逝,銷。」

  「次子破多羅樂,已逝,銷。」

  「三子破多羅平,已逝,銷。」

  「四子破多羅安,天保九年徭役夜逃,銷。」

  小吏抬起頭來,打量著面前的傢伙,隨即拿起筆來,書寫了幾句,將一塊表明身份的身牌交給了他,「可以回家了。」

  男人看著手裡的牌,站立了許久,「多謝.」

  男人走進了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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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裡招瓦匠,一日兩餐,包住,工錢日結!」

  「要三個馬夫!」

  男人只當是聽不到,繼續前進,走過了城牆的陰影處,便站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下,男人也不由得伸出手來,遮擋住雙眼。

  這條熟悉的道路依舊不曾有什麼變化,一行人聚集在城門口,正在賣力的吆喝著。

  道路兩邊,時不時傳來喧囂聲,大狗趴在門口,朝外吐著舌頭,待男人靠近,便狂吠了起來。

  院裡走出一人,拉著大狗往裡走,尷尬的向男人點頭示好。

  從小巷口衝出幾個孩子,騎著竹子做的馬,嘴裡高呼:

  「賊行兇,山魈公!」

  「食惡賊,鎮邪凶!」

  孩子一路衝過來,險些撞上沿路過來的驢車。


  車的主人大罵,「誰家的孩子啊,也不看著路!」

  驢車上滿是各類的瓜果,載的滿滿當當,那幾個孩子的眼都看直了,只是望著那瓜果走不動。

  男人在自己的懷裡摸索了許久。

  他從懷裡摸出了幾枚髒兮兮的錢,彎下腰來,朝著那些孩子示意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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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瓜果吃。」

  他說著,將錢放在了地上。

  這些亡民大多是有錢的,只是,失去身份之後,錢便也失去了作用。

  驢車上的主人看著他走遠,趕忙將地上的錢撿起來,抬頭看向那些孩子們,他笑著從車上取下幾個梨,「來,來,一個人拿一個!!」

  男人一路走到了最熟悉的巷口。

  幾個破舊的老院彼此挨著,形成了一個很小的十字路,男人站在門口,望著面前破舊的府邸,雙腿哆嗦,心口是說不出的煩悶。

  他伸出手來,卻是不敢敲響面前的門。

  儘管在夢裡,他曾無數次的返回這裡。

  門被緩緩推開。

  一個小老嫗哆嗦著從院裡走出來,手裡端著盆,看到外頭的高大人影,她渾身一顫,「我沒錢沒錢」


  那人巍然不動。

  老婦人緩緩抬起頭來。

  男人的眼淚划過了臉龐。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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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過之處,皆有百姓行禮拜見。

  姚雄看向了桃子,「桃子哥,當下成安太平,往後巡視這樣的小事就讓我來辦好了。」

  「您就留在縣衙里,防著那姓錢的。」

  劉桃子沒有說話,他猶如一頭猛虎,左右巡視著自己的領地,那雙冷酷的眼神里,卻是倒映出一張張洋溢著笑容的熱情臉龐。

  寇流也是茫然的看著周圍,喃喃道:「這成安簡直就是換個了模樣多少年都不曾見過這般熱鬧的成安了。」

  姚雄咧嘴笑了起來,「這城裡最大的惡人被誅了族,再小點的四個惡人被這個最大的惡人給幹掉了,其餘的小惡人不是被兄長殺了便是嚇得不敢出門,那自然就是換了個樣!」

  「大小惡人皆伏誅,成安太平!」

  「那主簿還他媽的擔心亡民作惡呢!真正的惡人作惡的時候,卻不見他們敢上前阻止,也就欺負欺負這些亡民。」

  寇流說道:「其實這位新縣令也不壞.他昨日還不從鄴城請來了十來個醫師,安排在縣衙,預防疫病,很少有官員會如此關心民政。」

  姚雄瞪圓了大眼,「你到底是哪邊的?!」


  「那主簿這幾天可一直都盯著我們呢,今天還賴在游徼府里,說是徹查過去的卷宗,那就是衝著兄長來的,你還為他們說話?」

  「我只是說他不算太壞」

  「他們不會真的查出點什麼來吧?」

  聽到寇流的話,姚雄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怕他查,就怕他查到了晚上嚇得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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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主簿翻看了許久,隨即皺起了眉頭,「卷宗有些問題,很多案件都只有你們幾個人的口證,還是些殺人大案,按理來說,到了擊殺罪犯的地步,必須要有至少三個毫無關係的人作證你們這半個月裡,就殺了六十多個人,這簡直是荒唐!!」

  田子禮並沒有慌亂。

  「我家游徼有大功,勇武,可以說是縣衙之中最有能力的吏了,不知縣令為何非要對付他呢?」

  錢主簿一愣,隨即放下了手裡的卷宗。

  「我知道游徼的才能,也見過他的勇武,只是,只能是如此了.你家游徼願意就此低頭,對縣令言聽計從,完全臣服嘛?」

  田子禮平靜的說道:「倘若縣令能一心為民,行仁政善策,有何不可?」

  錢主簿笑了笑,「就是這個道理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臣子的,還要去考慮主君的命令是否可以執行嗎?」

  「要治理一個地方,若是連對麾下完全的掌握都做不到,那還談什麼治理呢?」

  「縣令為人寬厚,仁義,游徼為人勇武,剛猛,我並沒有對游徼的不敬之意,只是,為我主也!」

  田子禮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錢主簿這才起身離開。

  縣衙大堂。

  錢主簿手持文書,正高聲朗誦。

  「成安縣游徼劉桃子,別典詔獄,酷濫非人,即查凶,無問事之大小,拷掠過度,無據而致死者,前後百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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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彼此張望了起來,姚雄等幾個親信此刻更是滿臉的惱怒。

  劉桃子倒是不為所動,只是看著對方講述。

  錢主簿囉里囉唆的說了很長一段話,總結起來,其實也就是一句話:劉桃子是個酷吏。

  到最後,他下達了陸杳的命令。

  「罷免其吏身,游徼府諸吏皆奏免.」

  眾人譁然。

  當即,就有錄事史起身,開口質問道:「錢主簿,不知游徼公犯下了什麼過錯?要被罷免呢?」

  錢主簿抿了抿嘴,「方才所說的,都是他的罪行。」

  「我只聽到您在上頭胡言亂語,卻沒聽到什麼罪行。」

  「你,你也一併被罷免了!」


  錢主簿毫不留情,縣吏根本就沒有廟堂的編制,領的是縣衙俸祿,縣令就是他們的君主,能隨意的提拔和罷免,不需要請示任何人。

  「主簿,不如將我也一併給罷免了。」

  路去病緩緩站起身來,他的眼神冷酷,直勾勾的盯著錢主簿,錢主簿看向了縣令。

  陸杳開口說道:「若是路縣丞不願意再做官,可以向我上表辭呈,我可以上奏廟堂,請求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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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尉不知何時也站起身來,再也不隱藏臉上的兇狠,惡狠狠的說著。

  群吏紛紛起身,片刻之後,陸杳面前便是一大群人,皆是怒目而視,劍拔弩張。

  「諸位是想要謀反嗎?」

  錢主簿忠心耿耿的擋在了縣令的面前,警惕的望著眾人。

  「我們走!」

  路去病拉起一旁的劉桃子,轉身就往外走,其餘眾人紛紛跟上他,很快,大堂里便是空蕩蕩的,沒一個人留下來,就是門口的甲士,此刻也是故意別過頭去,不看這位縣令。

  陸杳看著眾人離開,幽幽的看向了錢主簿。

  「子義,這就是你想到的辦法?」

  「當著眾人的面前直接無端罷免游徼,令眾人與我公開反目?」

  錢主簿臉色凝重,「公勿要急躁,縣衙大小事都被彼所執掌,根本找不出什麼確實的罪證,如今能憑藉的只有您的身份,只能是以大勢來壓制彼。」


  「如今眾人公開反目,可這些人也並非都是一心一意的,總有人會願意歸順,只要安撫好第一個來歸順的人,分化其眾,就能使其失權」

  「您是成安之主,還能為這些小吏和下官所挾持不成?」

  「眾人之中,唯獨需要擔心的,就是長孫迦葉。」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鮮卑蠻胡,鮮卑人多桀驁,毆打漢官也是常常發生的,而且還不會受到什麼懲罰,廟堂對他們很是偏袒.只要盯住他,其餘人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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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主簿又繼續說道:

  「若是逼的急了,我可以去找高陽王,那劉桃子殺了他的屬下.」

  「不可!」

  陸杳皺起眉頭,「劉桃子固然要驅趕,可絕不能去勾結宗室,這宗室爭鬥,本就不是地方官能參與的,何況,那高陽王絕非是什麼善人,讓他來成安,那是引虎入室,不知要禍害多少人呢!再也不要說什麼找高陽王之類的話!也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屬下記住了。」

  陸杳忽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幾個人的屍體送去了?高陽王府上是怎麼說的?」

  「高陽王不在鄴城,聽聞是跟著陛下去了晉陽。」

  「晉陽?」

  「說是陛下身體不適,領著諸多宗室去了晉陽修養。」

  「原來如此.」


  長孫迦葉的府邸此刻格外的熱鬧,眾人聚集在這裡,長孫縣尉令人拿出了最好的美酒,款待眾人。

  眾人從大堂出來之後,長孫公便邀請眾人到他府上吃酒。

  他親自為眾人倒酒,根本就不在意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弄得那幾個小吏誠惶誠恐。

  路去病憂心忡忡的坐在一旁,長孫卻笑著說道:「怕甚麼,路君只管吃酒,我只當他的話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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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雄趕忙問道:「毆打官員不是重罪嗎?」

  「呵,六州大都督麾下,軍戶才是主,官員?手裡沒兵他算個什麼官?」

  路去病吃了一口苦酒,內心竟是有些茫然。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是個堅定的楊派官員。

  他對長孫這般的鮮卑人極為痛恨,認為他們是禍亂天下的根本,更不認同他們對官員們的羞辱和謾罵,總覺得大齊的動亂是因為這些鮮卑軍戶。

  可這些時日裡,他看到了很多的東西。

  他看到了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名士。

  看到了所謂不在意禮法,卻是小肚雞腸,內心兇惡的宗室。

  看到了那赤身裸體,形若瘋魔的皇帝。

  當下這位縣令,若是早些時日,路去病定會對他無比的敬愛,可如今,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甚至就是廟堂里的楊公。


  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只是覺得,似乎這些人也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好。

  便是長孫迦葉這樣的人都死完了,大齊上下都是楊、陸這樣的人,那這江山能變得更好嗎?百姓們能活得更好嗎?

  成安當下變了模樣,可這絕不是因為楊,陸這樣的人的出現,只是因為桃子幾乎殺盡了城裡的惡人。

  路去病陷入了沉思,對過往的想法和觀念開始了反思和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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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齊的縣尉跟過去的縣尉不同,長孫縣尉,應該稱為長孫七部尉更妥當,整個大齊只有七個縣尉,負責京城周圍七個縣城,拱衛鄴城。

  他是大齊七個負責京師治安的校尉之一,而非地方軍事力量的頭頭,品級比路去病還高兩級。

  路去病是從九品上,他是九品上。

  當然,尋常縣城也不會安排一幢鮮卑去鎮守一般是任用尋常的外軍。

  此刻,長孫拉著劉桃子的手,笑著說道:「你勿要擔心,有你這樣的游徼,我是放心的,不是有了詔令就是縣令,得有人服從才算是縣令。」

  「我們往後都不理會他,看他還能不能坐的住!」

  「若是有人偷偷歸順,受了他的好意,我就想辦法安排些送命的差事,那陸杳是個善人,我又不是」

  長孫放大了聲音,似是有意說給眾人聽的。

  接下來的幾天,劉桃子依舊是在巡視各地,路去病依舊是在忙著安頓亡民。

  城外的亡民已經沒有剩下多少人,而這次大赦免,也是有效的改變了縣城的風氣,百姓們,開始有點相信官府了。


  當一頭頭惡鬼被誅殺乾淨之後,成安很是自然的變回了一個正常的縣城。

  在原先鬼氣森森的街道上,嬉笑跑動的孩童們驅趕了那種死氣,熱鬧的兩市里有商賈大聲叫賣,時常能看到有小販挑起擔走在街道上,鬼城再次被人所占據。

  便是那些混吃等死的小吏們,在看到縣城的變化之後,心裡也有了莫名的感覺。

  這一日,城門大開,進出的人各自排成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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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騎士衝到了城門口,一貴人仰起頭來,小吏急忙上前來拜見。

  那人低著頭,從手裡丟出了過所,「持相同過所的人,是否進過城?」

  小吏拿起過所看,發現上頭寫著「臨漳,和氏。」

  小吏抿了抿嘴,看向了面前的貴人,神色有些不對勁。

  貴人看出了小吏那古怪的臉色,手裡的馬鞭幾乎懟在了他的臉上,「如實回答!他們如今在何處?!」

  小吏緩緩抬起頭來。

  貴人一愣,隨著他的目光抬起頭。

  城門上,掛著一長排的頭顱,他們眼神緊閉,隨著冷風而輕輕擺動。

  貴人張大了嘴巴,他的目光最後鎖定在了兩顆人頭之上,下一刻,他嚎啕大哭。

  「老二!!老三!!」

  「我的弟弟啊!!」

  「這是誰幹得?!」

  「給我拿下來!!」

  貴人嘶吼著,他所帶來的騎士們趕忙下了馬,從縣兵那裡拿到了梯子,縣兵將兩顆首級給取了下來。

  那兩顆頭顱此刻都縮了水,看起來是做過處理了,貴人伸出手來,想要撫摸,他渾身都在顫抖著,他猛地轉頭看向了縣衙的方向,「啊!!!」

  他發瘋般的騎上了駿馬,其餘眾人紛紛上馬,一行人就這麼朝著縣衙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們就這麼沿路橫衝直撞,路上的百姓們驚呼,趕忙抓住孩子們,狼狽的逃回了屋內。

  小販們趴在路邊,緊靠著牆,不忘了護著自己的貨物,瑟瑟發抖。

  一行人就這麼衝到了縣衙門口。

  「陸杳!!你給我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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