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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親力親為

2024-10-23 01:52:32
  第24章 親力親為

  張巒抬頭瞅了瞅,電光火石間已洞察對方身份和來意。

  在這點上,張延齡一直覺得眼前這個不靠譜的爹還算有點本事,那就是有識人之明。

  一個具有投機主義心態並屢屢取得成功之人,最重要的特質就是善於察言觀色。

  張巒道:「知道了。做你的事吧。」

  李未邵湊上前來,笑道:「張老爺,您辛苦了,今天有幾位特殊客人,想請您種個藥,您方便吧?」

  張巒起身相迎:「什麼風把李先生吹到這裡來了?這位是……?」

  陳烓拱手:「閣下只當我乃一般鄉民前來種藥,請示範一番。」

  隨後陳烓坐下,李未邵等一干陪同的官府中人只能站在後邊,分明是告訴張家父子倆,這位爺的身份不簡單。

  張巒不禁多打量陳烓幾眼,明顯能感覺對方氣質非凡,非尋常人物。

  但他並未多問,只是淡淡地道:「既如此,便請這位……先生伸出手臂來。」

  陳烓依言行事,隨後擼起袖子,露出光潔的胳膊。

  張巒打開藥箱,取出瓷瓶和銀針,手法嫻熟地給陳烓的手臂上種藥,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招一式都極為自然,沒有任何表演的成分,就像平時為人種藥一般。

  李未邵和錦衣衛都在仔細觀察,試圖從張巒的動作中找出什麼不利陳烓的舉動,但最近這段時間張巒已將這一套種藥流程演練了上千遍,可說毫無破綻。

  陳烓也一直仔細觀察張巒的舉動,心中隱隱已有了答案。

  種完藥,張巒又取出一個瓷瓶,遞給陳烓:「回去後每日將此藥塗抹三次,七日內不可沾水。」

  「不知這是……?」

  陳烓好奇打量過去。

  張巒不由望了李未邵一眼,自然不能提,這是官府讓他這麼做的。

  如果只種藥,所有藥都由張巒提供,那官府如何從中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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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種藥也是要刺破皮膚的,縣衙撥款從本地藥鋪採購了一批所謂的促進傷口癒合的藥,反正有效無效不好說,縣衙能合理合法地把款項調撥出來就行。

  張巒道:「此乃為加速體內種下的藥生效,並使得創口快速癒合。」

  「原來如此。」

  陳烓畢竟沒學過醫,不知其中貓膩,點了點頭。

  張巒眼看藥已種完,四下環顧:「諸位可還有種藥的?這裡……」

  言外之意,你們礙著我做事了,如果不種藥就趕緊滾蛋。

  李未邵頗為尷尬,畢竟張巒太不給面子了,都告訴你眼前這位爺大有來頭,伱還如此怠慢?

  不過李未邵再看陳烓的神色,發現其並無慍惱之色,大有一種你態度越不好,我越欣賞你的架勢。

  李未邵恍悟,原來御史言官就好這一口啊。

  陳烓道:「閣下,在下一事不明,有關你的種藥之法有何依據?聽說出自你家傳,可是你祖上早已有如此治病之法?」


  「這個嘛……」

  張巒一時顯得很猶豫。

  眼前之人太過直接了當,這是要刨他老底啊,他本來還指望靠這個行走天下,當個響噹噹的神醫呢。

  張巒道:「這位爺,您是以私人身份相問,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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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烓道:「實不相瞞,本人乃巡按貴州道的陳烓,聽聞閣下在興濟之地懸壺濟世,為百姓診病,特地前來一探究竟。本來有諸多流言蜚語,說閣下為市井騙徒,可在本人看來,你的確有濟世安民之心。」

  「原來是陳御史,學生失禮了。」

  張巒趕忙起身行禮。

  「不必如此。」

  陳烓擺手道,「就事論事便可。」

  張巒嘆道:「有些事的確不該藏私,話說此法出自一本醫書,並非家傳。」

  李未邵一聽差點兒從原地蹦起,結結巴巴道:「張……張老爺,話可不能亂說。你……你……你這不是糊弄官府嗎?」

  陳烓道:「不必介意,但說無妨。」

  隨即李未邵趕緊讓官府的人,把院子裡還在排隊的百姓全都趕出院子,似怕被人知曉其中秘辛。

  張巒直言不諱道:「話說這刺入人身體內的並不是什麼神藥,只是牛得了痘瘡後,所生的瘡產生的膿皰液而已。」


  「什麼?」

  在場幾人聽了,頓時大吃一驚,一旁的錦衣衛差點兒要直接拔刀,那架勢是一言不合就把張巒給砍了。

  陳烓伸手打斷周圍之人即將發生的質問,一臉嚴肅地問道:「這是緣何?」

  張巒道:「是這樣的,人會得痘瘡,牛也會得,但牛感染痘瘡後,生病幾日就會痊癒,而人則會生一場大病,往往生或病歿者五五之數,實乃上天之罰,非人力所能改變,藥石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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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烓似乎又想到了幼年時家族內疫病流傳,甚至自己感染上痘瘡後只能躺在床榻上等死的悲涼場景。

  由於手腳被縛住,生死完全聽天由命。

  對一個得過痘瘡的人說這個,最能感同身受。

  張巒繼續道:「而人若是得過痘瘡,一旦痊癒則一生不會再染此疾。」

  「是。」陳烓再點頭。

  張巒道:「所以四海之內,自古以來就有以人所得之痘瘡之病,染到尋常人身上,以輕症來換取對該病的抵禦。但往往人痘不易痊癒,使得種痘風險太高。在下便想,若是以牛之痘瘡,患於人身,因其症狀輕微,幾日內便可愈,到時是不是就能抵禦流毒千年的痘瘡之疾了?」

  陳烓皺眉:「倒是從未曾有人做過類似的嘗試。閣下……真是從醫書中所見?」

  張巒慚愧一笑,多餘的話,他不好解釋。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招到底是怎麼來的,兒子說是自醫書中看來,但現在卻像是一切都乃他發現的一般。

  關鍵是……這本書自己可從未見過啊。


  如果有的話,為什麼以前就沒人用過這一招,要輪到自己來使用呢?

  李未邵氣得直跺腳,道:「張老爺,還以為您用的是什麼神藥,你居然把牛的病往人的身上引?這要是出了事,你能擔得了責嗎?全城百姓,如今至少已有半數種過你的藥,你不會是……」

  張巒道:「陳御史,先前我之所以不肯將此事言明,也是擔心於此。若是被世人知曉,乃是引牛的病至人身上,怕是多數人不肯用藥,在下倒是不擔心世人對我區區一人的誤解,只怕沒人前來種藥,而耽誤治病防災大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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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陳烓不由望向一旁神情激動的李未邵。

  從李未邵的反應,陳烓就知道世人對事情公開後的反應,當即道:「所以這件事,不宜向外公開,就算是你們也切不可將其中內情泄露出去。」

  李未邵有些詫異,急忙湊過去小聲問道:「陳御史,您都知曉詳情了,還讓他亂來?」

  陳烓道:「這位難道不是宋知縣專門聘請來防治瘟疫之人?本官職責,乃是到一處體察民情,如今親自驗證過,證實並無弄虛作假的情形,所說雖有蹊蹺,但大致也能自圓其說,何不等過些時日來驗證此法是否有效?」

  「呃……」

  李未邵傻眼了。

  之前是興濟地方官府極力推進種藥以防治天花,而陳烓則是來責問找麻煩的。

  而如今情形反過來了,變成了陳烓堅持要推進此事。

  張巒一看這位陳御史對自己印象不錯,趕緊拱手:「陳御史體察民情,大有憂國憂民之心,老朽一介寒儒,本不求富貴,但求盡殘生之力,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這話聽上去很虛,但此情此景,陳烓聽了卻深表認同,點頭道:「在下就不打擾先生治病救人了。待回頭種藥結束,本官想在行館內與你細談。」


  「好。」

  張巒頓時覺得面目有光。

  雖然巡察御史和知縣在品階上相同,但張巒很清楚這位巡察御史的能量可比一地知縣大多了,他做的事很有可能為朝廷知曉,或許能就此一躍飛上枝頭變鳳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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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烓種藥結束,帶著李未邵幾人出了院子。

  李未邵此時忍不住再次勸說:「陳御史,這件事有待商榷,先前他在此事上遮瞞了縣衙,誰曾想他是用這種方式治病,實在是……」

  陳烓道:「藥種都種了,你不是說了興濟本地半數百姓都已種藥,現在阻攔還來得及嗎?再說那點劑量,只要不令人染病後臥榻不起,怕是不會有多大影響。」

  一旁的錦衣衛道:「這倒是沒錯,看那人銀針上不過區區一點東西,料定不至於致人死命吧?」

  陳烓又問:「他種藥有些時候了,可有人因他種藥後而病歿的?」

  「這……好像沒有。」

  李未邵頓了頓,不得不實話實說。

  「那不就是了?靜觀其變吧。」陳烓有些不耐煩了。

  顯然他現在關注的重點,已轉移到了水倉糧食問題上,張巒防疫之事可暫時放下。

  正說著話,又有一群人一路小跑過來,每一個都神色驚慌,像大難臨頭般,卻乖乖排入種藥的隊列中。

  「他們怎麼回事?」

  陳烓指了指問道。

  隨即錦衣衛過去打探一番,回頭對陳烓詳細說明情況:「說是城裡又有幾人發了痘瘡,都是之前未曾種過藥的,而與幾人關係密切者,因早先已種藥均未感染痘瘡,鄉民皆稱奇。曾經不願種藥之人,現在也都趕忙慌前來種了。」

  李未邵聽了,臉色頗為尷尬。

  陳烓嘆道:「此等事,是否有效,百姓心中自有一桿秤。無須朝廷教化,他們自會做出選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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