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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砧板上的肉

2024-11-03 17:46:54
  第293章 砧板上的肉

  李孜省出宮時,心情空前愉悅。

  祥瑞按時出現,正好是在太后上徽號的儀式上,這顯得自己洞悉天機,乃當仁不讓的大明第一天師。

  且皇帝還收拾了韋興,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將這把火燒到梁芳身上。

  雖然梁芳對他李孜省有舉薦之恩,但在李孜省權力大了後,仍舊覺得梁芳是個不穩定因素,畢竟那廝掌握有軍權,且飛揚跋扈慣了,誰也不想上下班途中被一夥兵痞暴揍一頓甚至直接人間消失,一直琢磨著怎麼才能把梁芳給打垮。

  這下終於逮到機會了。

  「李仙師。」

  出宮路上,李孜省正跟沈祿有說有笑,身後司禮監掌印太監覃昌一路小跑而來。

  李孜省擺擺手,示意沈祿跟著通政使司的官員隊伍一起出宮,而他則回頭應付覃昌。

  「覃公公,您這是……?」

  李孜省臉色不冷不熱,內心就算竊喜不已但表面上卻依然波瀾不驚。

  覃昌道:「剛傳來消息,說是韋興已被下了詔獄,掛上了刑架,下一步很可能就要大刑侍候。」

  李孜省故作驚訝地問道:「問題這麼嚴重嗎?」

  覃昌嘆道:「此案關係重大,涉及太后娘娘心結,咱這些做臣子的不能袖手旁觀。這不陛下剛吩咐下來,讓您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萬和寺重修中涉及的貪污受賄、侵占公款、以次充好、褻瀆神佛等罪過仔細查上一遍。」

  「為何會是我?」

  李孜省也很迷糊。

  你們內廷自個兒的貪腐問題,居然讓我一個外臣去查?

  我查案,是能調動三法司還是能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員啊?

  明顯找錯人了吧!

  覃昌道:「陛下已讓東廠和錦衣衛配合您查案,這不萬和寺重修工程已竣工,需要您這個當代天師親自去瞧瞧,以辨別真偽。眼下錦衣衛還不太敢對韋興用大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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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需要您去調查清楚。」覃昌道,「陛下眼下不相信任何人,怕是只有您的話才最能得陛下心意。」

  「那我只能……奔走一下了。」

  李孜省臉上終於呈現笑容。

  我這取得了皇帝的絕對信任啊!

  你以為容易嗎?

  這可是我經歷了千難萬險,打敗諸多競爭對手,才混到今日今時的地位。

  覃昌道:「您先莫要去旁處,也別見什麼人,尤其是……梁芳那邊,定不能相見。咱家這就派人去通知錦衣衛,讓他們派人護送您前去萬和寺,您先回府稍作等待。」

  「好。」

  李孜省笑道,「那就麻煩覃公公了。」

  ……


  ……

  李府。

  李孜省回到家中,一路哼著小曲兒,唱的還是經典的《天仙配》的調子,心中那叫一個得意。

  龐頃在書房見到他時,李孜省正坐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悠閒地喝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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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孜省擺擺手:「什麼如我所料,分明是來瞻他推測出來的……你覺得我喜歡爭那功勞的人麼?」

  龐頃連忙附和:「是極是極,您從不爭功。可您這笑得合不攏嘴……是為哪般?」

  一邊說不爭功,一邊卻在那兒樂得不要不要的,顯然你這是得到皇帝的褒獎了。

  「沒個眼力勁兒!你以為本道爺是為那天降祥瑞嗎?乃是為另一件事……韋興機關算盡,結果被來瞻給算計,現在人已在北鎮撫司衙門,掛到刑架上去了,就等著我去萬和寺查個究竟,回來就可以對他大刑伺候。哈哈。」

  說到這裡,李孜省已經笑出聲來。

  龐頃皺眉道:「怎這麼快?」

  李孜省道:「你是不知道,太后老奸巨猾,裝腔作勢起來,誰都扛不住……咱這位陛下就像從沒見識過他母親的手段一樣,被拿捏得一愣一愣的,當即就派人去把韋興給拿下了,隨後就送進北鎮撫司大牢。」

  「不查證就拿人?」

  龐頃還是很驚訝。

  「查證什麼?太后娘娘做了噩夢,還跟陛下說了,那就算是證據確鑿。」


  李孜省道,「不過回頭,陛下肯定會知道這一切是太子和來瞻在搞鬼……不知陛下會作何感想。」

  「您已去過萬和寺了?」

  龐頃問道。

  「還沒去,等錦衣衛的人前來……你去門口等著,人一到就叫我……哦對了,我出城去調查的時候,你到張府通知來瞻一聲,就說這件事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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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沒過多久,錦衣衛指揮使朱驥就親自帶人到了李府,陪同李孜省一起前去萬和寺。

  且錦衣衛提前派人查封了萬和寺,杜絕人員出入,以保證李孜省去查案的時候不會出什麼亂子。

  龐頃隨後趕到張府,把此消息告訴張巒和張延齡父子。

  「張先生,以我家道爺所言,眼下陛下或還不知曉這事的始作俑者,只是一味地討好皇太后。要是回頭醒悟過來,您這邊……或要擔一些事。」

  龐頃善意提醒。

  張巒嘆道:「本就是為了讓太子生出爭強好勝之心,讓太子變得更有城府……咱一心一意為太子做事,為何要瞻前顧後考慮那麼多呢?」

  「您倒是想得開。」

  龐頃說話間,目光不自覺飄到張巒身後的張延齡身上。


  張巒道:「這事不會再有何偏差吧?」

  龐頃笑道:「有沒偏差,要看用於萬和寺修繕的石木料的優劣上,不過以敝人所知,就韋興等人以往做事的風格來說,您所提之事必定罪證確鑿……其實這種事也就是沒人敢細究,很多人知情,但都不敢往上報罷了,這一查一個準兒!」

  張巒問道:「韋興現在被下了詔獄,那梁芳呢?」

  「梁芳暫時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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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前跟什麼天方國使臣一起參劾他,他最多覺得你是在胡鬧,沒把你當回事。

  這次你分明是鋌而走險,以梁芳錙銖必較的性格,一旦讓他知道是你在背後搗亂,肯定會找你的麻煩。

  「二公子,您覺得呢?」

  龐頃笑問張延齡。張延齡聳聳肩道:「家父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並沒有針對誰的意思,既有韋興,還有梁芳……料想還有旁人參與吧?聽說承攬石木料供貨之人,好像是彭閣老家的公子?」

  龐頃笑道:「還真被您說著了,這事一旦落實,無論牽涉到誰,一個都逃不掉。陛下為了讓太后娘娘息怒,肯定會拿人開刀。

  「以前碰到這種事,陛下多半會大事化小,甚至會小事化無,但這次嘛……呵呵。說起來,真佩服您二位的見識,知道哪些路走得通,哪些路可直通山巔,了不得啊!」

  張延齡道:「沒我的事,都是家父布置得好。」

  「呵呵。」

  龐頃又在笑。

  你們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機靈,但你這小滑頭,是我看過最有頭腦的一個。


  ……

  ……

  送走龐頃,張巒回來後坐在那兒,顯得悶悶不樂。

  「吾兒,你怎沒提醒為父,這事如此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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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爹您最近別出門了。」

  張延齡笑道。

  張巒道:「你不是說,這件事一定能把梁芳牽扯進來嗎?為啥陛下只讓人拿了韋興,而不動梁芳?」

  張延齡一臉嚴肅之色:「因為陛下也在等。」

  「等?」

  張巒很是好奇。

  張延齡道:「一是等萬和寺查探的結果,二是等韋興的口供,三就是等各方給出的反應。」

  「啥?」

  張巒道,「你說的前兩個,為父明白,啥叫等各方反應?等誰的反應?」

  「當然是等梁芳手下那群人的反應嘍。」


  張延齡笑道,「爹,您以為要動一個御馬監掌印太監,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要是真的容易,陛下先前就把梁芳給辦了,為啥只是冷落他,甚至連他的官職都沒下?」

  「這……」

  張巒又犯迷糊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一紙詔書下去,作為家奴的梁芳不該束手就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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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道:「那是因為梁芳作為御馬監掌印太監,手上是有兵權的,沒有確鑿的證據,直接動一個帶兵的,陛下可不會幹這種蠢事。

  「至於梁芳會不會造反……誰都知道梁芳一般是不敢造反的,但要是他狗急跳牆呢?誰敢承擔這種風險?」

  張巒點頭道:「為父明白了,梁芳若走投無路,悍然造反,哪怕只是帶幾個人圍攻宮門,陛下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嗯。」

  張延齡道,「這叫防患於未然。先冷落,讓世人都知道,梁芳已經失寵,很快梁芳身邊聚集的擁躉就會與其產生隔閡。等過一段時間,再下樑芳的軍權,這樣就算梁芳想造反,也沒人跟他幹了。」

  張巒咋舌不已:「你是說,陛下一早就在放長線釣大魚?」

  「是啊。」

  張延齡笑了笑,「這不,魚差不多已上鉤,可以適時收杆了。」

  張巒道:「可……就算如此,陛下真的會動梁芳嗎?」

  「這就要看一個關鍵人物的反應……爹,您能猜到是誰嗎?」張延齡笑著問道。


  「李孜省?」

  張延齡搖頭。

  「那是覃昌?」

  見兒子又在搖頭,張巒不由帶著幾分沮喪,催促道,「你快說,為父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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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道,「此人乃御馬監提督太監,可以說是御馬監的三把手,但他卻是梁芳麾下實際掌兵之人,目前禁軍四衛的兵馬就掌握在他手上。

  「陛下既然敢動韋興,那就說明章瑾那邊……陛下已搞定,如此梁芳就算要造反,也沒法從京師內部完成,只能從京師外調兵……這意味著……現在的他其實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了。」

  「章瑾?兒啊,你他娘的從哪裡打聽來的消息?連這你都知道?真是稀了個大奇。」

  「爹,看來我是該幫您編撰個官員圖冊,讓您好好研究一下,將來在朝中才不會鬧出笑話來。」

  張延齡一臉認真地說道,「就以御馬監為例,御馬監設掌印太監、監督太監和提督太監各一人,其中提督太監是協助御馬監掌印太監執掌禁宮四衛兵權,這四衛分別是騰驤左衛、騰驤右衛、武驤左衛、武驤右衛。

  「章瑾作為提督太監,在宮裡頗有名望,屬於是能跟梁芳制衡的關鍵人物。」

  張巒不以為意地道:「再怎麼制衡,不也是梁芳的人麼?你憑什麼認為陛下已經把他搞定了?」

  「不一樣的。」

  張延齡搖搖頭。

  這個章瑾,張延齡多少知悉一些情況,他是弘治時期有名的御馬監太監,當時做到了御馬監掌印太監,而在成化末年他則只是提督太監。

  其為人謹慎,歷史上曾留下他對御馬監職責的介紹:「騰武四衛勇士,乃祖宗所設禁兵,以備宿衛扈從,名曰養馬,實為防奸御誨。」

  張巒突然生出幾分興趣,提議道:「那我們要不要提前去拜訪一下章瑾?先結個善緣?」

  張延齡苦笑著搖頭:「爹,您在想什麼啊?有些中官我們可以見,甚至還要主動交好,關鍵時刻或可發揮奇效。但是,帶兵的咱千萬別隨便去見,要是被人誤會太子要接近兵權,對太子實在是有害無利。」

  張巒聽了驚出一身冷汗,感慨道:「還是你知道的多……對了,兒啊,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是有人專門指點你嗎?」

  「哦,我經常出去打聽消息。」

  張延齡糊弄道,「爹,您該知道,徽商與內府掌權的中官基本都有往來,他們對於官商勾結之事非常在行,宦官之間的派系和恩怨糾葛門清,否則送錯禮的話會招惹來彌天大禍。

  「再就是覃雲他們偶爾也會跟我講一些內宮的情況,近來我在京師做生意,豈能不把這些門道查清楚?」

  張巒臉色有些疑惑:「做生意還有這等好處?那為啥連你自詡對官場極為了解的二伯,也不知悉這些,還總來問我?」

  張延齡笑道:「術業有專攻,二伯在意的是河間府一地的官場結構,而咱以後瞄準的是京師官場。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咱跟二伯走得遠一點便是。」

  「嘿。」

  張巒嘆息搖頭,一副感慨之色,道,「家裡有你這個天生智囊在,啥都不怕,我老張家祖上有德才能擁有你啊。

  「嗯,為父聽你的,最近哪兒都不去,就留在家裡,否則恐怕剛出門就被梁芳拐了或是宰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咱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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