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1023【善始善終】
2025-02-11 13:28:32
第1025章 1023【善始善終】
明軒堂的大門打開,陸沉神色平靜地走出來,狀若無意地看了一眼暗自焦急等待的若嵐,道:「陛下召你們進去。」
若嵐聽出他的情緒很淡定,悄悄鬆了口氣,連忙叫來其他女官一同入內。
午宴結束,依照宮中規制寧太后需要更衣,女官們在若嵐的帶領立刻著手布置。
後堂裡間,若嵐小心翼翼地幫寧太后整理著衣擺的褶皺,起身時發現太后尚在出神。
她示意其他人暫時退下,然後安靜地端詳著寧太后的面龐,很快她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因為她從寧太后臉上看見了一抹淺淡的羞惱。
按照她的理解,這很像是某種求而不得的表現,再聯想到方才她親眼所見陸沉的鎮定和淡然,不由得愈發肯定這個推測。
難道……
若嵐決不相信她侍奉很多年的太后真會動凡心,這一定是一出計謀!
「想什麼呢?」
寧太后輕柔的語調驚醒浮想聯翩的若嵐,她連忙搖頭道:「沒,沒想什麼。」
「如今連你這丫頭都開始在哀家面前打馬虎眼了。」
寧太后輕哼一聲,但她顯然沒有真的動怒,因此若嵐不曾驚慌,只不過下一刻太后的話還是讓她心中一震:「其實你猜的沒錯,哀家今日確實是想……是想恬不知恥地自薦枕席。」
以她的心性和城府,而且是面對幾乎無話不說、知悉她大部分秘密的最信任的女官,在說到後面那句話時依然很是難為情。
若嵐萬萬沒有想到太后會直言,登時喃喃道:「陛下,奴婢什麼都沒聽見。」
寧太后憐惜地看著她,搖頭道:「你怕什麼?哀家最後什麼都沒做。」
若嵐應了一聲。
寧太后喟然道:「以前哀家曾聽說,這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兒,如今倒是見到一個例外。」
若嵐很想勸她不要繼續說下去,因為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有點像是惋惜,問題在於這難道是什麼好事?一旦傳揚開來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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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這只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交易而已。
「哀家在事前設想過很多種可能,他能做到這般無動於衷且有禮有節,確實是讓哀家最感到意外的結果,同時也說明他心如鐵石,一心朝著那個目標前進,絕對不會有任何遲疑。」
寧太后臉上再無先前那些表情,她平靜地說道:「不過這並非壞事,起碼證明他能做到言行如一初衷不改,而且還有令人畏懼的自控力,如此便足夠了。」
若嵐終於明白過來,太后已經下定決心。
她不知該喜該悲,只能希望真如太后所言,外面那位年輕的王爺不會辜負。
此刻陸沉站在明軒堂外的涼亭之中,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的庭院。
寧太后的舉動雖然不是完全在他的預料中,但也不會讓他神魂顛倒忘乎所以,因為他在府中時常接受王初瓏的薰陶,對於這種雍容華貴的誘惑有著不俗的抵抗力,最關鍵的是他很清楚寧太后不會那麼幼稚,以為靠著一晌偷歡就能拿捏陸沉。
換而言之,這究竟是一場令人怦然心動的相互吸引,還是一出暗含殺機的笑裡藏刀,短時間內很難斷定。
以陸沉的經驗來看,恐怕後者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站在他如今所處的地位,心動與否根本不重要,他沒有任何必要去冒這個風險。
畢竟一旦出了意外,他要付出的代價過於慘重。
望著眼前蕭索的冬日之景,陸沉輕輕舒出一口氣,今日這場遊園會倒也不是毫無收穫,起碼他已經了解寧太后的底線,那就是不要傷害她唯一的骨肉,在這個基礎上其他問題都可以談。
如此一來,陸沉便可將精力放在那些躲在暗處的陰謀家身上。
身後漸漸響起腳步聲,陸沉轉過身,面色如常地請示道:「陛下,接下來是要繼續遊園,還是午歇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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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自無不可,側身相請。
君臣二人當先而行,以若嵐為首的十餘名女官落後三四丈。
「秦王可知,在你離京的這幾個月里,京中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有一些人在暗中串聯,他們打算在你逐漸放鬆警惕的時候,對你進行抽冷一擊。」
寧太后目視前方,語氣平淡:「他們很有耐心,組織也頗為嚴密,旁人身處局外很難洞悉全貌。」
其實這會陸沉已經大致摸清這位皇太后的想法,但是聽到這番話依舊有些彆扭,因而輕嘆道:「陛下還真是坦誠。」
「因為哀家知道你從未放鬆過警惕,以前不會,將來更不會,所以那些暗流涌動可以瞞過別人卻瞞不住你。哀家知道你想說什麼,站在天家的立場上,哀家即便不能出手,也要儘量幫他們隱瞞痕跡,因為這些人當中即便有人是想富貴險中求,大部分人依舊是因為忠心而涉險。他們是在幫天家謀求那份微弱的希望,哀家又怎能出賣他們呢?」
寧太后顯然已經放下心防,這番話幾乎沒有任何遮掩,繼而道:「然而哀家覺著,拋開立場上的矛盾,很多人並非大奸大惡之輩,何必非要讓他們為了一個幾乎沒有希望成功的目標去搏命?讓他們留著有用之身為這片土地上的淳樸子民奮鬥,是不是更好的選擇?」
陸沉陷入默然。
無論寧太后是被局勢所迫,還是發自真心這般認為,能夠邁出這一步就已經極其難得。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氣。
寧太后轉頭看著陸沉問道:「哀家很想知道,你能否相信哀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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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迎著她清亮的眼神,思忖片刻答道:「當然可以。」
「既然如此,把你掌握的情報告訴哀家,這件事就讓哀家來處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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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的對答之後,寧太后面上浮現一抹恬淡的笑意。
陸沉則問道:「臣並非不敬,只是很想知道陛下這是早有此意,還是方才臨時下了決斷。」
聽到他提起方才,寧太后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不自在,偏過頭去說道:「不算臨時起意,但也確實是剛剛才下定決心。因為哀家忽然想到一個被忽略的問題,一個其實非常重要的問題。」
陸沉好奇地看著她。
寧太后繼續說道:「從三年前開始,哀家自從掌權後便一直信重於你,要權給權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當然你也沒有辜負哀家的信任,你立下的功勞甚至遠遠超出哀家的期望。如此一來,哀家算是在你身上投注了非常多的心血和成本,而你又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因此目前來說,哀家這幾年是歪打正著,和你有了幾分情義,將來應該可以避免迎來最差的結果,不是麼?」
冬日午後的陽光頗為溫暖,陸沉的心情也很不錯,微笑道:「陛下謬讚,薛相恐怕不會認為臣重情重義。」
「你是,所以你一直在猶豫,哀家其實很清楚,否則你在收復江北故土、尤其是說動許相之後,搶班奪權就可以提上日程了,但你一直表現得極其克制和隱忍。」
寧太后意味深長地說道:「哀家便在想,是因為高宗皇帝的提攜之恩讓你猶豫,也有可能是哀家這幾年做得還可以,讓你不願咄咄逼人。」
陸沉感慨道:「總覺得在陛下面前沒有秘密可言。」
寧太后緩緩道:「這些算什麼秘密,只不過是因為局中人很難跳出去看明白。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後,哀家不禁意識到如果走到刀兵相見的地步,誰能戰勝你這位手握數十萬精銳虎賁、麾下勢力已經遍布朝堂的秦王?最後除了徒增傷亡,實際上並不能改變結局,相反還會毀掉哀家這幾年步步退讓的成果,並且給你一個合理的由頭邁出那一步。」
她停下腳步,看著陸沉鄭重地說道:「這個買賣太虧了,哀家不能接受。」
至此,她的心路歷程原原本本地展現在陸沉面前。
雖然她眼底深處還有幾分落寞,但是和先前相比,她的心情明顯要輕鬆一些,因此才會用這種略帶自嘲的語氣。
對於陸沉來說,這樣的結果即便不算峰迴路轉,但也稱得上意料之外。
迎著寧太后的注視,陸沉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臣從未想過要傷害您和皇上。臣不願過多做言語上的表態,很多人不理解臣究竟想做什麼,臣也懶得挨個去解釋。將來某一天當他們看見人世間滄海桑田,那時他們總該明白於我而言,公心便是私心,私心便是公心。」
「先前哀家不能確定,所以會遲遲不下決斷,如今哀家願意最後再退一步。」
寧太后輕聲道:「陸沉,希望你能不負那兩個字。」
陸沉坦然地看著她,點頭道:「安之。」
明媚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泛起一層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