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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懷疑

2024-11-03 15:33:37
  第51章 懷疑

  無懷園涼亭中無關閒人全被驅走,董家家僕圍在一旁,緊盯著亭中人動作。

  漸漸的,董少爺面上恢復了些血色,眼皮也睜開了,他費力呻吟一聲,喊道:「母親……」

  「麟兒!」董夫人忙迎上去,握住他的手邊哭邊道:「你可嚇死母親了!」

  陸曈起身,對董家家僕開口:「不要動他身上金針,再等一柱香時間即可。別讓他大動,以免喘憋胸悶。」

  董家家僕再不敢如方才那般對她輕慢,忙恭敬應了。

  陸曈見董夫人與董少爺正低聲說話,自己便轉身往亭外走了幾步,這裡人太多了,吵鬧得很。

  剛走到涼亭外沒幾步,就見前面站著個人。

  暮春風吹楊柳絲,一片冉冉青青。年輕人轉過身來,日光落在他身上,將他烏色錦衣上暗繡也泛出些細碎銀光,他又生得絕麗,丰姿美儀,美如冠玉,站在花蔭中,春風拂過,只教人感一時山光水淨,紅塵風流。

  確實生了一副惑人皮囊。

  他見陸曈從亭中出來,向亭內望了一眼,挑眉道:「陸大夫好醫術。」

  陸曈頷首:「剛才多謝裴大人解圍。」

  「舉手之勞罷了,」他笑笑,語氣不甚在意,「陸大夫不必放在心上。」

  銀箏走到陸曈身邊,還未說話,就聽得那位昭寧公世子開口道:「昨夜陸大夫住在無懷園中?」

  陸曈:「是。」

  裴雲暎想了想,又道:「陸大夫可知,昨夜放生殿死的那個人,也是宿在無懷園中。」

  陸曈抬眼。

  他面上含笑,神情姿態輕鬆閒散,一雙眼睛裡卻並無笑意,似他腰間那把漆黑長刀,冷而鋒銳,出鞘見血封喉。

  陸曈看著他,目光平靜:「是嗎?倒是不曾聽說。」

  裴雲暎點頭,眸光有些意味不明:「陸大夫上萬恩寺,只帶了個丫頭。兩個女子孤身行路行路危險,怎麼不多帶幾個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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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雲暎笑著看她一眼:「說起來,陸大夫上山燒香,點燈祈福,可陸大夫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信佛之人。」

  「裴大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信佛之人。」陸曈反唇相譏:「來青蓮法會又是為何?」

  一邊的銀箏就算再遲鈍,此刻也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忙往陸曈身側挨了挨,以免這位俊美指揮使突然發難。

  裴雲暎聽聞陸曈的話,並未生氣,只若有所思地看向陸曈,過了一會兒,他道:「陸大夫手上傷痕從何而來?」

  陸曈心裡一動,只在瞬間便恍然開悟。

  原來如此。

  想來她方才給董少爺針刺時,被裴雲暎瞧見了手腕傷痕。但僅憑一傷痕,他就能懷疑到自己身上麼?

  這人敏銳得可怕。

  陸曈淡道:「行醫製藥,難免為藥材所傷。」

  他盯著陸曈的眼睛:「什麼藥材?」


  「刺槐。」陸曈回答得很快。

  裴雲暎定定看著她,神情似笑非笑,像是洞悉了她的謊言。

  陸曈不為所動,看向他的目光亦是冷淡。

  正僵持著,那頭董少爺不知說了什麼,董家家僕在喚:「陸大夫,陸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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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曈沖裴雲暎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與裴雲暎糾纏,轉身朝著涼亭走去。銀箏忙跟上。

  裴雲暎靜靜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漸漸冷厲。

  段小宴和蕭逐風自一邊走過來,段小宴問:「雲暎哥,你們剛剛說什麼了?」

  「不是說熟人?」蕭逐風也朝涼亭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搭理你。」

  裴雲暎沒答他的話,忽而側首問蕭逐風:「聽過刺槐嗎?」

  「刺槐是什麼?」段小宴疑惑,「能吃嗎?」

  裴雲暎收回視線,笑了一下,淡道:「沒什麼。」

  ……

  那頭,陸曈走到了涼亭中,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董少爺已徹底清醒了過來。

  一炷香時間已過,陸曈蹲下身,替他除去身上金針。


  董少爺不似董夫人般跋扈,有些靦腆,似也沒料到救他的竟是一位貌美姑娘,瞧見陸曈的臉,連頭都不敢抬,只小聲地對陸曈道謝。

  董夫人一掃先前對陸曈的冷臉。起初她見陸曈抖落出兒子的宿疾,為兒子的名聲著想,只想將陸曈綁了。可後來董麟情勢危急,若非陸曈力挽狂瀾,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更何況,陸曈瞧上去與昭寧公世子裴雲暎關係匪淺,於情於理,董夫人也不敢輕慢。

  她沖陸曈感激道:「多謝陸大夫妙手回春,今日救得我兒性命,先前對陸大夫無禮,實屬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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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董夫人面色僵了僵,見已瞞不過去,遂長嘆了口氣,同陸曈低聲道:「這已是麟兒宿疾,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藥,見過不少大夫,宮中御醫也托人請來過的,仍是沒用。去年一年不曾發作,我們都以為他已好了,誰知……」說著,面上真添些愁苦悲戚之意。

  陸曈頓了頓:「這也不難。」董夫人一愣,忙道:「此話怎講?」

  「肺為貯痰之器,上焦氣機升降不利,致津液凝聚,痰濁久蘊,新感引動伏邪,則為哮。應當先治其標,疏風清熱,後治其本,寬胸化痰,降氣平喘,再以健脾益腎。」

  董夫人不懂她說的醫理,只問:「陸大夫的意思是,我兒這病可治?」

  「不敢說根治,十之七八可除。」

  此言一出,董夫人頓時大喜,看向陸曈道:「果真?陸大夫可不要騙我!」

  陸曈微笑以對。

  董夫人上下打量陸曈,心中兀自思量。

  董麟這病糾糾纏纏也已十多年,名醫瞧過,藥也吃了不少。去年宮中御醫開了一方藥,連吃了幾月,董麟好了許多,久沒再發作,眾人都以為他好了,沒料到今日偏在萬恩寺發作了,還如此兇險。

  這位陸大夫看著年輕,剛才那番急情,卻是實實在在將董麟救了回來,且從頭至尾冷靜從容,許是有幾分真本事。


  董夫人遂放緩了語氣:「陸大夫,伱如此相助,當是董家恩人,待下了山,董家必然奉上厚禮相酬。」

  這話一半是為了陸曈救命之恩,一半,大約是為了向昭寧公世子賣個好。

  陸曈心知肚明,也不說破,只笑說:「厚禮便不必了,不過,民女確實還有一事相求。」

  董夫人忙道:「陸大夫有何需求儘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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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夫人聞言笑起來:「原來是這回事,這有何難,不必尋了,府上馬車多,你選一輛自乘就是。」

  陸曈略一思忖,便答應下來,笑道:「也好,待到了醫館,我正好抓幾副藥拿給府上,回頭給令郎煎服幾頓,有助他保養。」

  董夫人更是喜不自勝,對陸曈連連道謝。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董麟已經全然恢復了過來,看樣子無甚大礙。董夫人便驅車匆匆下山,省得在山上又出什麼意外。臨行時又吩咐人給陸曈二人準備了輛馬車,護送他們下山回去醫館。

  上車前陸曈特意看了眼四周,沒瞧見裴雲暎的影子,想來已經走了。

  她收回視線,同銀箏上了馬車。

  馬車是董府的朱輪華蓋馬車,又寬敞又氣派,裡頭墊了軟墊和薄毯。銀箏悄聲對陸曈道:「姑娘,已經令人叫那車夫下山了。」

  陸曈點頭。

  上山時雇的那輛馬車自然不會如此快就下山,她故意這般說,只是想借一下董家的馬車,也叫西街的人瞧清楚,連太府寺卿也要去仁心醫館瞧病,她陸曈的醫術著實高明。

  世上之人慣來踩低捧高,狐假虎威,未必不是一種生存方式。


  所以她在看到哮病發作的董麟時,才會主動上前施救,並非她醫者仁心,只因為她看見董麟的衣料與玉簪,實非尋常人所用般富貴。

  無論是富貴人家還是官宦子弟,只要身份不低,就能助她謀事。

  她太不起眼了,身份也著實卑微。柯家尚能接近,但要謀算審刑院朝官和太師府,如今這樣的身份還不夠。

  她需要更大的名氣,更多的人脈,才能接近自己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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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簾被人撩起,一張婆子臉出現,她沖陸曈笑笑:「陸大夫,老奴是董府下人,夫人讓老奴跟著陸大夫和銀箏姑娘一起,等會子到了醫館,順帶取回陸大夫開的藥方。」

  陸曈沖她頷首,那婆子便爬上馬車,進來坐好。銀箏也不再開口說話了。

  下山路比上山路要好走,車程快了許多。那婆子起先還同陸曈與銀箏寒暄,後來見二人都不甚熱絡的模樣,便自己住了嘴,只半闔著眼打盹兒。

  晌午出發,到了黃昏便至山腳,馬車沒有停留,一路疾行去往西街。

  待到了西街,仁心醫館近在眼前,銀箏先下了馬車,正笑著同陸曈說:「今日杜掌柜倒勤勉,快至掌燈了也沒關門,不會是特意等著我們吧……」話語聲戛然而止。

  陸曈見狀,跟著下了馬車,待看清眼前情狀,不由微微一怔。

  仁心醫館門口一片狼藉,大門被人扯壞了一扇,破破爛爛搭在一邊。牌匾也被拽得歪歪斜斜,掛在門口搖搖欲墜。

  門前對街站著三五個路人,正對著鋪子指指點點。

  陸曈與銀箏走進鋪子裡,見最外頭堆在黃木桌上那一座小塔似的「春水生」已全部不見了。

  牆上掛著的那幅銀箏寫的字「清坐無憀獨客來,一瓶春水自煎茶。寒梅幾樹迎春早,細雨微風看落花」被人撕掉,只剩光禿牆皮。

  藥櫃被粗暴拉開,藥材扔了一地,鋪子裡一片狼藉,仿佛剛被人打劫過。

  銀箏小心翼翼喚了一聲:「杜掌柜?」

  里舖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下。

  陸曈繞過腳下藥材,走到了裡頭。

  杜長卿素日裡常癱坐著吃茶的那隻竹編躺椅,此刻被放平,阿城躺在上頭,臉皮有些發腫,嘴角也破了皮,滲出些淤血,像是被人打過。

  桌上半盞油燈晃著昏暗的火,杜長卿坐在阿城身邊,低著頭一言不發。

  陸曈靜了靜,問:「出什麼事了?」

  鋪子裡深寂,過了一會兒,杜長卿沙啞的聲音傳來,帶著強自壓抑的疲憊:「熟藥所的人來了。」

  「熟藥所?」

  他抬起頭,露出一張鼻青眼腫的臉,恨恨道:「他們不讓我們賣『春水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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