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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碩鼠(五)

2024-11-03 21:14:07
  看完刑場後還不算,戶部眾人還得去萬家查抄家產。

  放在往日,這是戶部最樂見的差事。查抄家產嘛,油水最是充足。庫房裡小件的好東西,順手往身上揣幾樣是常事。反正抄家時混亂,庫房裡的帳目往往也不齊全,誰也不會去一件件對帳目。

  今日查抄萬家,卻是另一番模樣。

  紀尚書寒著臉站在萬家庫房前,目光緊緊盯著眾官員。

  其實,就是紀尚書沒盯著,剛看過萬郎中被砍頭一幕被嚇破了膽子的戶部官員也生不出伸手的心思。

  萬郎中的家眷也很慘,什麼都帶不走,在哭聲嚎啕中被押走了。流放三千里,熬不住路途之苦的,或許半途就病死累死了。

  天子耳目湯有銀,坦坦蕩蕩地站在紀尚書身側,等候紀尚書差遣。

  紀尚書很清楚萬郎中一案,就是湯有銀向天子告的密……不對,這麼說不妥當。湯司吏做事坦蕩,就是進宮去稟報,一點都不鬼祟。

  以後,湯有銀會一直待在戶部,他聽到的看到的,都會毫無保留地稟報天子。這和在戶部頭上懸一把鍘刀也沒什麼區別。

  然而,紀尚書既沒有拒絕的權力,也沒有拒絕的勇氣。

  四品的郎中,皇上說斬就斬,從案發到人頭落地一共三天。多硬的脖子能禁得住?

  紀尚書擠出一絲不太好看的笑:「萬家抄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該去張家了?」

  這麼說有點對張尚書不太客氣,不過,張尚書的族人也姓張,且就住在張府附近。大張旗鼓浩浩蕩蕩地去抄家,定然要驚動張尚書府了。

  湯有銀對紀尚書十分恭敬:「皇上吩咐過,抄沒家產一事由尚書大人全權負責。下官都聽大人的。」

  紀尚書略一躊躇,低聲道:「張家那邊,是否要看張尚書的顏面,抄家的時候稍微抬一抬手?」

  張氏族人的家產里,說不準有幾成是張尚書的。要是如實全部查抄了,張尚書便要損失慘痛,且顏面盡失。

  紀尚書和張尚書雖然關係平平,到底同殿為臣,且都是六部尚書朝堂重臣。這樣揭張尚書的臉面,紀尚書也委實有些下不了手。

  湯有銀一臉正氣地答道:「下官以為,還是秉公處置才妥當。免得有些嘴碎的小人,私下裡胡亂傳言,那才是真的損了張尚書的聲名。」

  紀尚書乾乾地笑了一聲:「這話有理。」

  得,秉公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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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郎中犯的不是滅族之罪,族人都僥倖逃過一劫。不過,通通都被萬郎中被砍頭一事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留在京城。他們紛紛急匆匆地私下變賣家業,逃一般地離開京城,不知是回祖籍還是隱姓埋名換個身份求活路去了。

  按理來說,張尚書這個族人就是個白身,也沒正經經商做生意,不該有太多家產。沒曾想,查抄出來的數額令戶部眾官員都驚到了。

  竟然比萬家的家業還要多!

  庫房裡的東西記錄了三大本,還有十幾間鋪子和幾萬畝良田。

  戶部官員們也有些吃驚,私下裡紛紛嘀咕:「真沒看出來,張府這般有錢。」「嗐,你想想看,那可是吏部尚書。文官武將們要升遷,都得往吏部打點。吏部的油水,比我們戶部只多不少。」

  「張尚書這次也是倒了血霉,被皇上抓了個正著。」

  「別胡說。犯事的是張四,是張尚書的族侄。張尚書頂多就是一個管束族人不嚴,被皇上數落幾句也就沒大礙了。尚書位置還不是坐得穩穩的。」

  「能不能坐穩,現在可說不好……」

  紀尚書面無表情地出現了,原本嘀嘀咕咕的一眾官員,立刻閉了嘴。

  ……


  紀尚書捧著幾本帳冊進宮面聖。

  姜韶華翻看帳冊,看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完。譏諷地扯起嘴角:「一個張氏族人,就有這般豐厚的家產,真是讓朕開了眼界。」

  「朕還聽聞,張尚書夫人這兩日病倒了。不知是憂思過慮,還是悲痛過度所致。」

  姜韶華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背著任何人的意思。

  也因此,很快就傳進了張尚書府。

  張尚書面色難看極了,一聲不吭地去了內院,對躺在床榻上撫著胸口哀哀呼痛的老妻道:「別躺著了。再這麼躺下去,皇上派太醫來給你診脈,到那時臉才是徹底丟盡了。」

  張夫人這幾日多了許多白髮,嗓子都哭啞了:「妾身實在心痛。金銀玉器之類也就罷了,那幾萬畝良田,當日都是好不容易買來的。你非要登在張四名下。現在可好了,都被查抄充公了。」

  整整幾萬畝的上好良田,市價得有五十萬兩。張家積攢了幾十年,像這樣的大片良田,也只有兩處。一處在祖籍,另一處就是京城郊外這一處大田莊了。當時為了避人耳目,張尚書將田產記在張四名下。結果,一夕之間,良田就被官衙查抄走了。

  如此一來,張家的資產陡然少了六分之一。

  這簡直就是剜了張夫人的心窩。

  張尚書鐵青著臉怒罵:「哭什麼哭!好歹沒牽連到我身上。要是我被牽扯進去,吏部尚書的位置做不成了,到時候才有你好哭的。」

  張家有今時今日,全靠張尚書。張尚書一發怒,張夫人就不敢再哭了,用帕子擦了眼淚,憂心不已地低語:「老爺,皇上手段這般狠辣厲害。我們以後可該怎麼是好。」

  張尚書正煩亂,哪有心情和老妻說這些,沒好氣地說道:「你把內宅管好了,其餘的事不用你管。」

  說完,張尚書拂袖回了書房,召了幾個心腹幕僚去密議。

  張夫人在寢室里捶胸頓足,大哭了一場。

  然而,張夫人哭得再撕心裂肺,被抄沒走的家產也回不來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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