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蓋棺定論
2024-11-03 21:40:39
第523章 蓋棺定論
這一晚,濃墨般的天空半夜裡突然亮開,烏雲飄走,圓月升起,月光下,長門的輪廓在呼嘯的寒風中,如一頭潛伏的獵豹,靜靜沉寂……
席上三人客套有禮,字裡行間卻暗含機鋒,各懷鬼胎,但後來再回憶,臘月十四的這一場酒宴,竟是有且僅有的一次……
體面、平和地相聚。
夜席是三更天才散的。
裴獗和馮蘊送蕭呈出門,突然停步。
「蘊娘,幫我拿一下風氅。」
馮蘊垂眸笑笑,「稍候。」
她知道裴獗想支開她。
蕭呈又如何不知?
兩個男人目送馮蘊的身影離開,慢慢地收回來,冷冷對視。
友善瞬間在臉上消失。
蕭呈道:「雍懷王有話要說?」
「沒有。」裴獗嘴角冰冷。
「那你為何支開阿蘊?」
「你說呢?」裴獗直視著他,冷淡的聲音不見得意,卻恰如其分地告訴他——我的東西,你休想染指。
蕭呈掀一下嘴唇,抬起眼皮。
「為何如此在意我的存在,做這些稚氣舉動?」
又是輕描淡寫一笑,「看來雍懷王很是明了……她不愛伱。這個不爭的事實,令你如鯁在喉,以至於失了風度?」
他侃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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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目光掃過去,瞳仁幽深。
「我們夜夜纏綿,你說她不愛我?」
他逼近一步,盯著蕭呈。
「齊君為何仍不肯死心?」
昏黃的風燈下,裴獗眼裡似有暗流洶湧,難以捉摸。
「是要不惜一戰嗎?」
蕭呈微微蹙眉。
裴獗毫不掩飾的攻擊力,背後是晉朝的兵強馬壯,叩問的,不是他對馮蘊的心意,而是大齊的國力。
「雍懷王誤會了。」蕭呈遲疑一下,聲音悠悠傳來,「朕與阿蘊幼小相識,縱使沒有夫妻之情,也有故交之誼。大王娶了她,便請善待,勿使她成為……男人權力鬥爭中的棋子。」
這是轉著彎地說,裴厥對馮蘊的情分,全是建立在政治考量以及跟他鬥爭的基礎上。
裴獗能聽嗎?
他冷冷一哼。
「齊君的說辭,實在可笑。我妻何須外人費心?狗咬耗子!」
蕭呈喉頭一硬,眼風掃到靜立門內在那一抹俏影,微垂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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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低嗯一聲,語氣輕倦緩慢。
「所以,你不配。」
她值得最好的,但最好的不是他。
蕭呈靜靜看著他。
裴獗回視。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里交織,仿佛有一個無形的戰場,在暗流中廝殺,血流成河。
半晌,蕭呈一聲低嘆,拱手告辭。
裴獗沒有再送。
他靜立片刻,轉過眼,就看到握在門柄上的手。
「聽到了?」
馮蘊從暗光里走出來,手上沒有風氅,雙眼澄靜至極。
「多謝。」
「謝什麼?」
「替我爭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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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棄婦,今朝揚眉吐氣,一雪前恥。全仗大王看重。」
裴獗寬袖一甩,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往屋子裡走。
「如此,可否抵消晚歸之過?」
馮蘊眼眸睨他,聲音綿軟,視線卻厲。
「那得看大王是因何事,被絆住手腳回來晚了?」
婚禮在明日。
其實,他回來得不算晚。
但蘊娘說晚了,那就一定晚了。
他慚愧地道:「我高估自己,一兜子事,全絞纏一起,緊趕慢趕也拖到了今日。」
說罷執住馮蘊的手,在臉上打了一下。
「讓蘊娘出出氣。」
馮蘊忍不住笑。
「還以為是被美色所惑……」
「不能。」裴獗道:「我若貪戀美色,便不會這時才到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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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會說話了。
士別三日,當真要刮目相看。
馮蘊目光凝視著她,「李桑若如何?」
裴獗道:「跟鄴城舊臣一起,押送回了西京。」
馮蘊又問:「唐少恭呢?」
那可是鄴城一戰的功臣,又是謝家軍舊部,裴獗可以慢待所有人,於情於理,都不能虧待了他。
那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裴獗好似不察,淡淡道:「便是派他負責押送。」
馮蘊愣了愣,笑了起來。
「高招。」既然有疑惑,那就去戳穿疑惑。
無須看一個人怎麼說,只看他怎麼做。
兩人邊走邊說,回屋洗漱待要躺下,便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
「齊君酒後突發疾症,隨行太醫都被傳了過去……」
馮蘊和裴獗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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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探子端立著,沉吟一下才道:
「齊君的事,不好打聽。但今夜發病,好似是心疾?痛得額頭爆汗,人都近乎暈死過去……」
馮蘊沒有說話。
她不記得蕭呈有心疾的毛病。
裴獗哼聲,蓋棺定論。
「氣的。睡吧。」
-
樹欲靜而風不止。
次日便是溫行溯的大婚之儀。
該安排的事宜都已經安排好了,溫家有大伯母,溫行溯自己又有生母,馮蘊這個妹妹,在成婚當天,能做的事情,反而不多。
小滿去找大滿了,馮蘊帶著環兒和佩兒,跟遠道而來的裴媛敘話。
阿左和阿右也來了。
因為鰲崽在關在馮蘊的房裡,兩個孩子興致勃勃要看它,馮蘊便讓阿米爾帶他們去。
裴媛對阿米爾還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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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自然撿好地說。
裴媛突然沉下眼,看著阿米爾歡脫的背影,突然壓低了聲音。
「按說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麼就沒有動靜……」
馮蘊一怔。
明明說的是阿米爾,她卻覺得自己也被捅了一刀。
「急不得。」她笑吟吟地道:「生兒育女,講究個緣分。」
裴媛這時才意識到馮蘊和裴獗成婚多年也沒有生產,當即尷尬了一下。
「是啊是啊,這種事急不得,慢慢來。」
馮蘊笑了下。
她聽出來裴媛安慰的是自己。
但她其實並不需要。
兩個人說著話,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馮蘊三不五時應酬一下,跟東家扯兩句,西家說幾聲……
不過,她的關注點,始終在裴媛身後那幾個仆女身上。
這次裴媛不僅帶來崔稚,還帶來了金雙和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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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金雙和銀雙這對姐妹……
那是因為太得用,太合心意了。
以前她覺得崔稚善解人意,可她到底是世家女子出身,多少會端著一點,金雙和銀雙完全沒有這樣的顧慮……
就好似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樣樣得心應手,離了便覺得不方便……
馮蘊覺得這對雙胞胎姐妹,真是奇人。
除了她自己,幾乎所有跟她們接觸的人,都無一例外,是誇獎,是喜愛。
即使到了長門,她們的表現也十分得體,不出風頭,不失分寸,挑不出什麼錯……
倘若她們當真是蕭呈派到大晉的探子,沒能跟在她和裴獗身邊,竟也沉得住氣?
馮蘊正思忖著要如何查出真相,突然看到陳夫人帶著幾個僕從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這裡全是女賓。
看她那一副要殺人的模樣,紛紛緊張地注目,議論聲戛然而止。
「馮十二娘,我來問你。」
陳夫人手指著馮蘊,怒目而視。
「我兒大婚,我竟不能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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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不以為然地看著陳氏,微微行禮。
「夫人說的主事,是指出錢呢,還是出力?出錢呢,來遲了,出力呢,大可以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活是用得著你這個當娘的……」
她冷眼一斜。
「若指的是耀武揚威,頤指氣使,抱歉,花溪不缺這樣的主事人。」
「伶牙俐齒。」陳夫人恨恨地道:「別以為你生一張巧嘴,就可以顛倒黑白。你且說說,那塗夫人是怎麼回事?還有溫家大伯母?她們是比我這個生母更親嗎?憑什麼事事都聽她們的,把我這個親娘排斥在外?」
「排斥你了嗎?」馮蘊反問。
陳夫人氣恨道:「溫宅的下人,沒一個聽我的,你說這是不是排斥?」
她越生氣,馮蘊越是心平氣和。
「下人不認識夫人也是有的,誰派月錢,便認誰,這是人之常情。」
頓了頓,她眼風一掃,突然笑問:
「所以,夫人吵到我面前來,是要做什麼呢?要在大兄大婚當天,仗責不懂事的僕從,還是大鬧婚宴,讓諸位賓客看看,大兄有一個多麼沒有分寸的母親?」
四周嗡嗡有聲。
眾人交頭接耳地議論。
阿萬更是在人群里,嗤笑有聲。
「這位貴夫人,怕不是跟溫將軍有仇吧?新媳婦還沒過門,自己先鬧上了。是非要把溫將軍的婚禮搞砸了才肯罷休嗎?」
「蛇蠍婦人,也不過如此。」
她聲音好聽,極為出眾。
當即引來不少附和的笑聲。
晉齊之間原本就有宿怨,逮著機會,一群晉婦便尖酸十足,戳她的脊梁骨。
陳夫人再一次遭到這種千夫所指的羞辱,恨得氣血上涌,腦子裡一片空白,指著馮蘊便高聲怒斥。
「不孝女,跪下!」
「你給我跪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