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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奕兒!

2024-11-04 02:38:51
  第308章 奕兒!

  徐胤撩起長袍,深伏在地。

  太子目光在他後背上停駐了許久,移到窗外:「難得徐侍郎有這番誠心。」

  徐胤抬頭:「為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太子抬抬手,示意他起來,而後踱出簾櫳來道:「你肯如此待孤,孤甚感欣慰。你也知道,當年的事情並非孤有意為之,實在是榮王世子辦事不牢靠。導致事後生出這些麻煩,孤也曾頭疼不已。」

  徐胤深揖:「幸虧殿下英明,及時出手壓制了下來,以至於後來不曾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可是,卻還是讓裴瞻知道了。」太子望著他,「而且方才你還說,皇上安排裴瞻去榮王府駐守,是因為皇上也開始懷疑了。」

  徐胤垂首。

  「所以,這件事情榮王府辦得很不地道。」太子坐下來,「當年孤出於對楊蘸的信任,交代他去辦好此事,結果他不但把事情辦砸了,而且還留了把柄在手,榮王藏著那把扇子,是想幹什麼?」

  徐胤拱手:「榮王城府如此深沉,委實不應該。」

  「既然你也覺得不應該,那你知道該怎麼做?」

  徐胤抬頭,堪堪對上他微涼的目光。

  這雙目光,竟赫然顯露出不同於過去任何時候出現在他身上的謙和,浮躁,一個受文韜武略治世經國的開國皇帝悉心栽培出來的儲君,陡現了端倪。

  徐胤垂目望著地下:「臣遵旨。」

  太子負手,臉轉向窗戶,朝陽照進來,他臉上忽現明朗:「孤素聞徐侍郎才學淵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近來與你深談這兩次,方知外人所言不虛。事情交給你,孤是放心的。日前我已向母后請奏由你來東宮兼任詹事一職,三日之內,望你帶著佳音來孤這裡領委任令。」

  「臣不敢有誤。」徐胤再俯身。

  直起身後,他看一眼太子,再行揖:「臣告退。」

  太子點點頭,一路目送他出門。

  隨著身影遠去,太子神色也一點點地陰沉下來。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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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幾個人,跟隨徐胤,看看他是否老實。」

  金寶道:「若他不照做,那待如何?」

  「他若不做,那就替他做。」太子睃他一眼,「他既選擇來淌這趟水,那無論他做不做,這件事他都做定了。」

  金寶意會,垂首領旨。「乾清宮這邊待如何應對?」

  太子理了理袍服,緩聲道:「慌什麼?早在六年前,孤不是就已經做好兩手準備了嗎?」

  ……

  白玉胡同的案子,經過身為目擊者的梁寧和寧夫人口述,再加上章士誠在白鶴寺里的招供,從頭至尾已經很清楚了。

  裴瞻陳述完畢,帝後俱皆凝默以對。

  直到屋裡空氣似是已經凝固下來,皇后才緩緩站起來:「你讓人回去,把那把沾過血的匕首拿來給我瞧瞧?」

  裴瞻垂首:「臣已經讓護衛將匕首帶在身上,此刻他們正在宮外等候。娘娘想見,還須請娘娘派人去宮門口向護衛取來。」


  「來人!去宮門!」

  皇后厲聲打發人下去,又走到裴瞻他們面前:「榮王妃的死,你們還沒說!」

  「是!」裴瞻俯首,便又從禇鈺受傷時起,一直到他假意和解回到榮王府,再後來榮王妃被害當夜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榮王妃之所以會落得如此下場,全是因為被徐胤挑唆著去尋找那把扇子。

  「而這把扇子,臣猜想與白玉胡同的血案息息相關,所以在得知徐胤有這個企圖的時候就密切關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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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瞻說到此處,便將那把玉骨扇從懷中取出來呈了上去。

  皇后接在手裡,目光剛一觸及扇子上的鳳凰刻紋,她滄桑的臉龐唰地一白,接而嘩地打開了扇子——

  帝後是少年夫妻,大半輩子患難與共,皇帝從一介軍中統領,到揭杆起義,再到集結各地義軍,征戰南北,皇后不曾有一日不曾伴隨左右。

  除了不曾隨皇帝一樣親自下陣殺伐敵君,其餘所有艱難險阻,她沒有不曾面對過的。

  滿朝文武對皇后的敬仰,也是來源於他的這份巾幗不讓鬚眉的英勇和膽識。

  但是此刻她在看到這把扇子時,卻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惶!

  「三郎!」

  她顫著雙手把扇子遞向了皇帝,隨著她目光上抬,大家也才發現,皇帝此時雙眼之中也已然精光迸射!

  「這扇子,這扇子確定是在榮王手上藏著的?!」

  「臣不敢有半字虛言。」


  白玉胡同的血案追查到現在,裴瞻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意識到不是一件尋常的案子,今日進宮陳述這前後一切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揭發徐胤,這一路下來帝後的反應尚算平靜,沒想到看到這把扇子時,他們卻全都不淡定起來!

  「果然線索在他這裡!」

  皇后的聲音也顫抖起來,她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他們追蹤的消息沒有弄錯,這麼多年奕兒隱隱現現,至今不知身在何方,榮王府的確有插手!」

  皇帝回握住了皇后枯瘦的手,這個面對艱險從未曾退縮過,面對大月千軍萬馬也堅決不曾認輸投降的漢子,眼裡此刻竟有了淚光。在場的幾個人里,裴瞻和梁家兄弟都尚且大感疑惑,直到今日才知曉全部經過的杜明謙就更是震驚得難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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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瞻與梁郴聽到這兒,也驀然間對視了一眼。

  皇后站起來,瘦削的身軀向前佝僂起來了:「奕兒,是皇長子!」

  「皇長子」三個字,像一聲驚雷一樣在幾個人頭頂炸開!

  裴瞻感覺自己的聲音漂浮得像從天邊游過來:「皇長子他——他不是已經消失很多年了嗎?」

  說消失多年已經是較為客氣的說法,因為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事實上,在場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見過皇長子,這麼多年以來,大家只知道帝後共生三子,打天下之前所生的長子在征戰途中失散,後來再也沒有尋找到過,而帝後也不曾提起。

  所以滿朝文武都以為皇長子已經不在人世,或者說帝後已經放棄尋找,而皇長子在所有知道有這回事的人的腦海里,只是一個模糊的符號而已。

  誰能想到,在他們揭發徐胤的這節骨眼上,從來不曾被提及的皇長子會從皇后口中吐出來呢?

  而且,皇長子的小名,竟是「奕」兒!

  「他只是與我們失散了,他不是消失了!」


  皇后邁下腳榻,素日從容不迫儀態萬方的她竟然在邁步的同時被自己絆了一腳。

  裴瞻與梁郴雙雙上前,將她攙扶住,她卻把他們兩個人拂開,說道:「和他分開以後,我們還打了兩年仗。兩年後定國了,我們立刻派人沿著當年的線索四處搜尋,戰亂年代,找人不好找,可是當年分別的時候我是留了心的,我是發了誓日後母子還要相見的!所以派出去的人並不算無頭蒼蠅。

  「那些年裡,進展雖然緩慢,但是也持續發現了他停留過的地方。

  「但就在數年之前,忽然沒有他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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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這時候也站了起來:「六年!確切的說,應該是將近七年了!」

  這個年數,掀起了裴瞻與梁郴心中巨大的波濤!

  裴瞻從袖子裡掏出一物:「臣這裡還有兩件物事,乃是事發當夜,臣一併從榮王藏扇子的暗格里取出來的,還請皇上和娘娘看看認不認得!」

  帝後順眼看過去,只見卻是一張折在一起的書信,以及一塊沾血的手帕。

  一看那手帕上繡著的字,還有那信紙里書寫的內容,皇后又立刻抬起頭來:「這正是我留給奕兒的帕子!這上面的字,還是我親自繡的,我絕不可能認錯!」

  皇帝點頭,再三看完了信紙的內容,他緩聲道:「剛才為什麼沒有一起拿出來?」

  「是臣之過!臣知道扇子的重要,方才拿出來,便是想請皇上和娘娘鑑定,此物到底可能為何人所有?沒想到……」

  當所有的證據都在推動大家確信白玉胡同的死者身份殊然的時候,大家心中隱約已經有了猜想,此人就算不是皇室中人,也一定對宗室來說十分重要!

  因為只有這樣,才值得榮王父子那般膽戰心驚拼死隱瞞,以至於連對方屍首都已經銷毀了,卻還要保留這幾份罪證在手,用於將來事發時自保!

  誰又沒有想到,死者竟然重要到是帝後的長子!


  皇帝將信放在炕桌上,本來就有些喑啞的嗓子,此刻說起話來仿佛更加艱澀了。

  「這封信,分明就是一份暗中授意他人針對奕兒的信件,既然都在榮王手上,那你的意思是,榮王曾經被人授意向奕兒下過手?他們在白玉胡同殺死的人,就是我的奕兒?」

  貴為天子,此刻在提及自己的孩子時,竟然也摒去了一切彰顯身份的稱謂,人間天倫,顯然並沒有因為身份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裴瞻俯身:「據目擊者臣的岳母親眼所見,當時在白月胡同內被殺害的是一雙父子,卻不知皇長子殿下年歲幾何?是否已有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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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事關皇室血脈,卻又當慎之又慎,容不得半點錯處。

  「他與我們失散的時候已經十歲了,那是在我們北上的途中,確切地說是在湖州境內,那時我們正好在湖州城駐紮,那天夜裡遇到敵軍突襲,他原本跟隨他父親在軍營里——他很勇敢,也很聰明,從小就習武,看兵書,大家商議作戰策略之時,他就在旁邊靜靜聽著,不懂的時候再問,所以大家都很喜歡教他,他父親也最疼愛他!

  「那天夜裡打起來了,他也在場,提著一柄短劍,衝進來要保護我,可是我們人太多了,他卻只帶著幾個護衛,最終跟敵人打了起來。

  「我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於是留了一把扇子給他,就是這一把!想著兵分幾路躲開敵兵,日後我若死了,這把扇子就留給他當念想。我要是還活著,那就憑這扇子再相見!

  「我記得很清楚,看到我作出生死離別的決斷時,他只是安靜地從袖子裡掏出我繡給他的手帕,給我拭去眼淚,然後堅定地跟我說,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他說我們誰也不會死!」

  「後來,皇上他們最終把敵人打敗驅散了,而等我們清點人數之時,才發現他不見了!

  「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們連找了三天三夜,幾乎把城內每一寸土都翻了過來,最後在城牆腳下守城門的一個老兵說,看到他那天夜裡騎著一匹小馬駒,帶著兩個護衛出城了!

  「我們連忙清點護衛人數,果然有兩個護衛也一起失蹤了!」

  皇后一口氣說出來,身子還是佝僂著的。

  皇帝伸手搭在他的臂膀上,極力把聲音放得溫和:「敏之是問奕兒的年歲,你先冷靜,我們先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后跌坐在榻沿上,眼淚忽然滾落下來。

  「我的奕兒才十歲,就想著要拼死保護他的母親,結果當他就這麼不見了,我身為他的母親,貴為大周的皇后,已經擁有擁有數不盡的人力和便利,這麼多年過去卻連他在哪兒都還沒有查到!

  「這麼多年,我沒有一日不為此而愧疚!要知道,他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在我們最為艱難的那幾年,都是他陪我們度過的!」

  皇帝聞言,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痛楚。

  他轉向裴瞻:「奕兒失蹤那年是十歲,兩年之後我們就打入京城,定了天下。

  「按照你們說的,白玉胡同的血案發生的時間那麼當時他便已有二十八歲。

  「這個年紀,若是已經為朕添了皇長孫,也是十分正常!

  「現在——」他抬起雙目,看著面前這幾個年輕將領,最後目光落在梁郅身上:「梁郅杜明謙聽旨,朕著你二人即刻前往榮王府,將榮王及世子楊蘸,還有章煥,章士誠,全部都帶到御前來!不得有誤!

  「再傳令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都察院御史,副都御史,以及太子——」

  說到此處的目光陡然銳利:「讓他們全部都到朕的面前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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