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他死得其所
2024-11-04 08:07:32
目送陸錚走遠,直至消失在地平線。
崔禮禮的眼角才滑下一滴淚來。
拾葉看到那滴眼淚,心口似是被燙了一下,想要上前說些安慰的話,卻又沒有資格。
反倒是仲爾輕聲寬慰著:「東家,將軍會平安歸來的。」
崔禮禮望了望天,隨手擦掉眼淚。
他們如何能懂?
陸錚的背影,她看過三次。
一次是前世,就在槐山下,他去悄悄送父兄出征。
第二次是她生辰,他站在雪地里,她認出這個背影來。
第三次,就是今日。
也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女子天性,想要依偎,想要廝守。
然而她不是尋常女子,她是被困在深閨十八年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執念對於一個人意味著什麼。
陸錚是屬於那片海的,就像他馴養的水梟,蟄伏再久,終究要一飛沖天。
如今的她,已經掙脫了前世的樊籠,陸錚也該掙脫他的。
情愛只是短暫的快樂。
成全,比廝守更重要。
只是
她的手輕輕撫上心口,還是有些痛。
她低垂眼眸,幾不可見地蹙了眉頭。再抬起頭時,憂鬱之色已掃去,又綻開一朵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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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拾葉覺得這兩個字格外的美好,作為線人來說,他無疑是幸運的。
他拉來馬車,扶著崔禮禮坐進去,壓下轎簾,正要揚鞭,卻被人叫住:「縣主。」
崔禮禮挑開帘子,是常侍:「聖人讓奴問您一句:珊瑚珠串如何了?」
她抬起眼看向城樓上明黃的身影,即便看不清眉眼,她也能讀出他心中深深的孤獨。
「我這就去尋,有了消息,便送去點珍閣。」
常侍笑著遞上一塊金牌:「縣主如今身份不同了,聖人賜您此牌,進出宮無需通報。」
崔禮禮接過金牌,道了一聲謝。正要放下帘子,看著不遠處的另一輛馬車旁,站著一個婦人,正是關氏。
她沉吟片刻,走下馬車迎過去。
「崔姑娘——」關氏說到一半又記起來如今崔禮禮已是縣主,「惠安縣主。」
「夫人還是稱呼我崔姑娘更親切些。」崔禮禮扶著關氏的手臂,「夫人來送陸錚,為何不上前說幾句話呢?」
關氏眼神一滯:「我這個小兒子,從小就與我生疏。」頓了頓,又艱澀地說道:「有些熱絡,只是表面功夫。你看他出征,甚至不回將軍府來跟我道別.」
原以為至少有一個孩子能夠留在家中,誰知也上了戰場。一家四口,三個男丁都在外征戰,說不定誰回得來,誰又回不來了。
關氏眼眶紅著,捏著帕子沾沾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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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氏抬頭看她:「當真?」
崔禮禮點點頭:「記得第一次見您時,陸錚隨禮部南下迎接使臣。您在一間鋪子裡問我,問我想做什麼。」
關氏記得此事,畢竟陸錚說他看上了這個姑娘,可這個姑娘名聲著實不好,還退了議親的畫像。
與陸錚一樣離經叛道。
「夫人可問過陸錚想做什麼?」
關氏怔然不語,她從不曾問過。
崔禮禮淡淡說著:
「你們總不能每次都把陸錚留在宮裡。一走經年,對他不聞不問,到頭來又要他對你們噓寒問暖。你們要他理解,他理解了。他是個極好的人,沒有對你們心生怨念,還用他的方式護著你們。若沒有他,大將軍只怕.」
關氏追問道:「只怕什麼?」
崔禮禮搖搖頭:「總不能你們所有人都心安了、圓滿了,倒虧欠他一人。那皇城是什麼地方?你們沒呆過,他本該遨遊天際的,卻要折了翅膀,替你們畫地為牢。憑什麼?」
關氏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我交淺言深了。」崔禮禮福了福,想要告辭離開,卻被關氏一把拉住。
「崔姑娘——」她噙著淚,「他若是死了你我怎麼辦.」
她終究是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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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她掙脫了所有人的鉗制,為自己掙來了一條新的命運之路。
她都能活得不同,陸錚的命運也會改變。
這一次,陸錚也一定要為自己而活。
「他若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崔禮禮說得鐵石心腸,可心底也裂痕斑斑,更不敢去想若真有那一日,自己會如何。
關氏掩面痛哭起來。
不想再聽見任何哭聲,崔禮禮轉過身,爬上自己馬車,吩咐拾葉驅車去翊國公府。
馬車上,崔禮禮一直閉著眼冥思。
拾葉在車外,擔心她難過,仔細聽了許久,也聽不見她啜泣,卻又更擔心。
「拾葉——」隔著車簾,崔禮禮幽幽開口,「你怕死嗎?」
拾葉執著韁繩的手微微一頓:「奴不怕。」
「為何不怕?」崔禮禮記得自己前世死前,似乎也不怕,像是等待一種解脫。
拾葉星眸閃著光,記起在定縣馬場,後背受了重傷,姑娘抱著他哭喊,那夜星光璀璨,是最美好的一刻。
他唇角微暖:「奴守著姑娘,死也死得其所。」
崔禮禮沒有聽清,追問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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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翊國公府,新晉縣主來訪,翊國公夫人自然是要接待的。崔禮禮坐在前廳與國公夫人說了些客套話,蘇玉才來。
「你們姐妹便去說些私房話吧。」翊國公對於這個守寡的兒媳倒也不太苛刻。
蘇玉抱著牌位嫁過來,雖然大家都明白是為了攀附國公府,但蘇玉一向恪守本分,乖巧孝順,又與元陽公主和新晉的惠安縣主關係好,國公府里的日子不算太難熬。
蘇玉拉著崔禮禮回了院子,又支走了身邊所有的奴婢,才問道:「可是他讓你來的?」
崔禮禮眉眼彎彎:「就不能是我想你了,來看看你?」
蘇玉並不上當,去妝奩盒子裡取了一串鮮紅的珊瑚珠串來:「替我還給他吧。畢竟是還是不要來往的好。」
「我看他對你真心,你當真不想和離?」
聖人要的女人,翊國公自然會雙手奉上。
蘇玉搖搖頭:「我這人最是怕麻煩。如今活得自在,為了一個男人去宮裡,還要與那些女人搶著爭寵。太麻煩了。」
「若是他不肯放手呢?」
「不過是得不到的執念罷了。等他有了新寵,便會忘掉的。」蘇玉低聲說著。
崔禮禮沒有想到蘇玉竟然活得如此通透。
收下珊瑚珠串,她笑道:「那我就去替你拒絕此事。」
崔禮禮以為此事很容易。豈料進了宮,將東西交給了左丘宴,反倒讓左丘宴怒不可遏,砸碎了清靜殿的硯台。
立馬就有人去通報了太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