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論道

  陶哲軒輕聲一笑：

  「是啊，國強和民富，是兩回事！

  「大漢在武力上無可匹敵，但普通人的生活卻並沒有因此得到實質性的改善。

  「反觀大宋，雖然武力不足，但百姓富足。

  「你走錯路了，朋友。」

  陶哲軒緩緩道：

  「米國武力世界第一，可論百姓富足，米國連全世界前十都排進不去。

  「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是盧森堡，其次是愛爾蘭、卡達、挪威、沙特、瑞士。

  「你終其一生，都在為了虛名，為了世界第一的名頭。

  「就算成為了世界第一，又有什麼用呢？

  「你所守護的那些人，真的過上富貴悠閒的生活了嗎？」

  陶哲軒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擊打在江淮的心頭。

  江淮微微擡起頭，看向陶哲軒：

  「我明白了，陶哲軒。真正的敵人，不是外部，而是內部。」

  陶哲軒淡然一笑：

  「是的，朋友。真正難的，不是改變世界，而是改變人心。」

  江淮的眼神變得堅定，他終於明白，自己的真正使命。

  武力成為世界第一，跟百姓富足成為世界第一併不衝突。

  隻有打破二八定律，讓生活在那片土地的絕大多數人，過上真正富貴悠閒的生活。

  這才是他存在的意義。

  世界第一了又如何？跟普通人有什麽關系？

  百分之八十的資源，都被百分之二十的人壟斷。

  「可是，該如何打破二八定律？」

  江淮像是在向深不可測的虛空尋求答案。

  他注視著面前的陶哲軒，仿佛期待著對方能在最後一刻給與他指引。

  然而，陶哲軒註定無法回答他。

  陶哲軒臉色愈發蒼白，額頭滲出的冷汗如豆粒般滾落。

  他的眼神充滿了疲憊。

  天際間，一道巨大的裂縫突然出現，金色的天空瞬間被吞噬成無邊的黑暗。

  四周的建築、樹木、甚至腳下的土地，都像沙子般崩解、飄散。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刺耳的嗚咽，似無數亡魂的低吟，又似夢境破碎的絕響。

  江淮驚覺到異常，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心底湧上。

  那疼痛不同於肉體的創傷，而是一種撕心裂肺、萬箭穿心般的靈魂煎熬。

  每一根神經似乎都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利刃切割。

  「陶哲軒！夢境這十年來，你每天都忍受著這樣的痛苦？」

  江淮嘶啞着吼出聲。

  陶哲軒此刻搖搖欲墜，連站穩都顯得勉強。

  他聽到了江淮的質問，卻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他無力說話，隻是笑了笑。

  那笑容裏有釋然，也有深深的悲涼。

  夢境世界崩塌。

  夢境結束！

  ……

  現實世界。

  米國科學院，頂樓。

  刺眼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進來，房間裡一片寂靜。

  陶哲軒坐在頂樓的椅子上，頭微微垂下，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

  他的七竅——雙眼、雙耳、雙鼻和嘴巴，正不斷滲出鮮紅的血液。

  這一幕悽慘到極點，仿佛他生前經歷了十八般酷刑。

  這是用腦過度，腦顱高血壓導緻的腦出血。

  陶哲軒的大腦在夢境中超負荷運轉。

  倘若，沒有夢境那最後十年。

  他本該安詳死去。

  可他卻選擇成全江淮，以痛苦死去為代價，替江淮探索了未來的路。

  ……

  科學院幾公裏外的一處天空。

  一片蔚藍的天空中，晨曦灑下，雲層在微風中緩緩移動。

  大地靜謐，仿佛昨夜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

  一隻蚊子飛在天空，內心滿是複雜。

  江淮此刻的心境如同眼前的雲海，翻湧著矛盾與百感交集的情緒。

  陶哲軒的身影仿佛還在他的腦海中迴蕩。

  江淮沉默了許久，腦海中反覆回想，終於明白了陶哲軒的用意。

  陶哲軒的十年夢境，有三重用意。

  1.替他看明白了米國的謀劃

  江淮回想起沙漠中的那場生死危機。

  核武威脅下，死亡已近在咫尺。

  現在明白，那是陶哲軒的計算與夢境中的推演。

  陶哲軒替他撥開了迷霧，讓他在現實裏能避開米國最緻命的陷阱。

  2.替他看清楚未來的路

  江淮曾執念於讓那片土地成為世界第一，用強大的力量擊潰一切，甚至不惜屠戮無辜。

  他以為那是對的路，但陶哲軒用夢境向他揭示：

  國強與民富是兩回事。

  那片土地即便成為世界第一，但二八定律依然存在，大多數人生活質量沒有改變。

  世界第一，不過是沒有意義的虛名。

  陶哲軒讓江淮重新審視自己的道路。

  3.用假系統的限制規則警示他

  真正的系統，神級天賦是沒有隱藏規則限制的。

  假系統中的隱藏規則，其實是一種暗示。

  陶哲軒通過這種禁止殺人的隱藏規則，告訴江淮：

  盲目追求殺戮並不能帶來真正的改變。

  即使江淮将全世界的人都殺光，二八定律仍然會重新顯現，因爲問題的根源是人性。

  這一切都蘊藏著陶哲軒的良苦用心。

  「唉……」

  江淮內心嘆息，目光微微收斂。

  他並非輕易動容之人，但這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種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

  陶哲軒是怎樣的一個人？

  江淮其實一直沒有完全看透，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真正懂他。

  如果陶哲軒能夠在夢境中殺死江淮，想必，陶哲軒絕不會心慈手軟，更不會猶豫。

  而在發現無法殺死江淮的情況下，陶哲軒選擇了用自己的生命來成全江淮，替江淮看清未來的道路。

  他們之間是一種微妙而複雜的關係。

  他們因為立場不同，是敵人。

  但他們也因為彼此欣賞，是朋友。

  江淮或許不懂陶哲軒。

  但陶哲軒一定懂江淮。

  正因如此，他用盡最後的生命，為江淮指出了一條道路。

  江淮望向清晨天空，目光中既有感慨，又有一絲淡淡的悵然。

  他內心輕聲說道：

  「謝謝你，陶哲軒。」

  江淮從未感到自己背負的重量如此沉重。

  原來征服世界，成為世界第一不難……

  難的是如何才能讓普通人過上好日子？

  如何打破二八定律，超越人性的桎梏？

  如何讓強大與富足真正結合？

  這些問題，江淮沒有答案。

  但他清楚，自己已經不再是原先的自己。

  陽光灑落在江淮蚊子身軀上，拉出一條悠長的影子。

  江淮振動翅膀，朝著未知的未來，邁出了堅定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