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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畢竟身在苦海

2024-10-18 14:50:21
  當年龍佛謀世尊,第一件事情是殺普賢,既是因為普賢在淨土的重要性,也是為了日月斬衰!欲殺天人,先絕天道。為一世尊的喪禮,必死一超脫而起。

  後來世尊果然死在那四十九天裡。今日何似於當日?

  地藏參與殺死了公孫息,以此導致的日月斬衰徹底混淆了天機,雖不至於抹掉天道對地藏的眷顧,卻也直接干擾了地藏對天意的利用。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因果?

  在這個基礎上,中央天子創造了機會,齊國阮泅以望海台加持,姜望方能以完全解放的天人態,以其對天道深海超脫之下第一人的影響力,掀起動搖整個天道深海的狂瀾!

  解放十三天態的姜望,未必是最強的戰鬥狀態,甚至因為魔意完全釋出,天態完全解放,他需要用更大的代價維繫真我。但這種狀態下的他,無疑對天道深海有最大的影響。

  姜望立於望海台,仿佛被時空分割,身在冥府,也在天海。無垠天海之中,波濤如怒,水峰群起。

  他只是張發垂衣而獨立,於他身外籠罩的金色的天態,卻形成鯤鵬之狀,磅礴天態!

  便以此態搖頭擺尾,翻江倒海,叫天道深海自顧不暇,讓天道無法天眷,打破地藏的「萬事發生皆利我!」當然不可能真正毀滅天道深海。

  但這一步毫無疑問可以成為毀滅地藏的關鍵。凰唯真和七恨自然都看得明白。

  公孫息導致天機不見,姬鳳洲令祂因果不窺,姜望使之天道不看——此時的地藏雖然還是橫壓諸方的姿態,但已經顯露危險了!

  地藏自己當然也明白。

  但祂只是輕聲一嘆:「嘆眾生,不肯回頭!」眾生皆惘,不免有執。祂不怨不怪。

  無論姜述、姬鳳洲,又或姜望。畢竟身在苦海。

  嘲風天碑隔住祂的視線,而祂的鼻息吹出天風一道,與天碑糾纏,暫將眼帘掀開。祂終於探出祂的佛掌,五指一攏即是山冥府之中,祂一掌按姜望。

  天海之中,竟然有山!分明是無數沉積海底的石頭,在地藏的無上偉力之下,聚成了五指山。以此鎮海,以此封人。

  五指之山壓鯤鵬! 轟隆隆隆! 緊接著又喀喀喀!

  這磅礴山影出現在天海的瞬間,竟然就開出裂隙!絕望的氣氛剛剛凝固,就已經崩潰了!

  無邊天海的正中心,竟然響起鼓泡的聲音。

  其中一顆水泡忽然上浮,其間站起一個搖搖晃晃的,污濁的水人!孽海之水上天海,無罪天人履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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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深海的最深處,本來有數不清的黑影上浮,向姜望所擬的鯤鵬天態衝來,那是無盡歲月之中,緘沉在天海里的石頭。不同時代的強大天人!以維繫天海秩序的本能而來。

  但在這尊污濁水人出現的瞬間,這些黑影又都下沉。無罪天人抹著淚:「我亦近鄉情怯!」

  祂忽又歡笑起來:「好小子!我們又見面!」這話卻是對那鯤鵬天態下的姜望說。

  祂鼓泡似的、咕咕地笑:「你的一秋果然燦爛!」又驚喜地道:「嘿!我未回頭,竟也看到彼岸!」

  姜望...心中一團亂糟。

  他穿入戰場的第一時間,就以拼命的架勢,解放天態撼天海,是想著能憑藉自己這方面的特殊,為有能力真正擊殺地藏的存在創造機會。比如姬鳳洲,比如另外一些有可能趕來參戰的超脫戰力——至少讓那位提著方天鬼神戟、看起來很有戰鬥力的大齊天子,先踏破地獄吧?

  前武安侯,還未親見天子武功!但機會是創造了。

  怎蹦出來一個無罪天人?這廝難道比地藏好麼?真可謂前狼後虎。

  他聽過無罪天人的故事!

  當時去孽海索要魔功,是前路未卜,生死難料,所以說了些年輕的話。無罪天人倒是記得很清楚!


  「前輩,又見面了!」巨大的鯤鵬天態並不能帶給姜望安全感,他審慎地道:「想不到您還一直在關注我。」此身雖天道無情,但不妨礙姜某有禮!

  無罪天人像個孩童般,情緒非常直接:「唉,你都不知我們兩個在孽海有多無聊,每天自己跟自己打架!看看你最近又幹了什麼,是我們必不可少的節目!」

  「你們兩個?」姜望疑道:「孽海不是有三——三位前輩嗎?」

  無罪天人甩了甩腦袋:「那個動不動就發瘋,我可受不了。早不跟祂玩耍!」能讓無罪天人都受不了,真不知那位混元邪仙得瘋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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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祂又猛地驚起:「明明是我在幫你!快說謝謝!」「謝謝!!」

  「哈哈哈哈!!」

  那污濁水人一霎拔高,有洪峰之巨,上抵五指梵山,相持於高處。

  喀喀喀的裂響,不止在五指梵山,也在污濁水人的體內,甚至也在這無垠廣闊的天道海洋。姜望則鼓鯤鵬天態,自由撲騰,一霎為大魚,一霎為鵬鳥,掀動天海。

  波濤更烈,風雨更驟。

  天道深海的晦沉,叫那些不擅天機的人也能感受!

  如果說姜望的鯤鵬天態,掀起了席捲諸天的恐怖風暴。

  此刻兩尊超脫者關於天海權柄的交鋒,才真箇有了毀滅天海的姿態!「澹臺文殊來了!」

  臨時捏就的飲茶吃瓜小世界,像是一個輕盈水泡,緊貼著現世和冥府,卻獨成一種秩序。七恨端著熱茶,嘖嘖感慨:「景二怎麼看的門?這——這簡直毫無責任心嘛!」

  地藏從世尊的屍體上爬起來,要繼承世尊的一切,必然不會放過菩提惡祖和無罪天人。可以說,祂們之間必有一戰。


  但菩提惡祖和無罪天人都藏在孽海深處,為紅塵之門所鎮,又有新生的蓮華大世界壓制,祂們出不來,地藏一時也進不去。

  這時候輪值紅塵之門的重要性,就得以體現。

  姬鳳洲隻身扛著景國往前走,獨對千古風雨,這是一條驗證六合天子的路!再怎麼時運不濟,也都是他必須要面對的荊棘。

  欲證六合天子,豈懼風雪連天。身當無上大位,自然沒有藉口可找。姬鳳洲新傷舊創在身,仍然提劍而戰,半步不退,就是決心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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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罪天人出現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顯然景二已經觀察了很久。

  菩提惡祖吞食了世尊的惡念,也有在天海里落子的能力。無罪天人本身亦是曳落天族的出身,自然回天海如歸家。這兩位都有跟地藏鬥爭的理由,更有干涉天海的力量,也就有了和景二交易的條件。

  無罪天人出閘,是為自己解決後患,倒也不愁祂不賣力。

  凰唯真慢條斯理地剝著花生,有一種正在雕玉般的細緻,漫不經心地道:「天道深海攪成了一鍋,我看地藏不太妙—你不打算幫手?」

  七恨悠然道:「天意鬥爭不是莽夫打架,不是你多一個幫手,我多一個幫手,就能兩邊抵消,繁局化簡。超出極限的天意鬥爭,只會讓天道變得極度混亂,屆時會發生什麼,根本沒人能夠預判。對大家來說都不是好事。我看地藏也未必希望我參與!」

  祂微微地笑:「再者說,咱們說好了吃茶。君子重諾,我豈能違約?」凰唯真把花生扔進了嘴裡:「你也要做君子?」

  「口頭上說說,又不花錢。再者說——」七恨微微抬頭:「孔恪難道還能來找我的麻煩?」超脫之後,世界已然不同。

  一尊沉眠的至聖,的確可以不用在乎。

  凰唯真意味深長地看著祂:「我以為你會有所掩飾。」掩飾什麼?七恨不在意地問

  凰唯真慢慢地道:「掩飾你影響天海戰局的能力。」


  「我道是什麼!世上豈有無根無底之輩?哪怕寧道汝,那也是贏允年捏出來,因緣自有。」七恨失笑道:「我其實從來也沒有怎麼掩飾身份。魔不在乎,在乎的另有其人。」

  祂看向凰唯真:「吳齋雪是個被掩飾的名字,不是麼?」魔不在乎..

  這真是一個相當可怕的詞語。

  就像恨魔君樓約,他一定不會介意讓人知道他叫樓約。但景國人肯定恨不得永遠抹掉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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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唯真在九百年前風流倜儻,吳齋雪活躍的時代,暘國還是東域霸主!的確相隔甚久。「嘶——我險些以為我是當世最年輕的超脫者。」七恨表情誇張:「真是後生可畏!」

  「為魔著史的吳齋雪,成了曠古絕今的一尊魔!」凰唯真搖頭輕嘆:「命運真是愛開惡劣的玩笑!」在史學界一度很有名氣、對歷史評點散見於許多他人之著作,自身卻無一書存世的史學名家吳齋雪。曾同黎國真君孟令瀟論過道的吳齋雪。

  準備參加太陽宮龍華經筵,宣講《鬼披麻》,甚至已經出現在太陽宮外,卻帶著著作消失在歷史裡的吳雪!在他銷聲匿跡的時代,無人知曉他何去何在。被很多人記得,但再也沒有見到過的吳齋雪。

  那些談論他的人,普遍都以為他已經變成了天道深海里的石頭。他竟然是魔界的七恨魔君,今日的超脫之魔!

  吳齋雪有七恨,遂名「吳七」也,曾以此名逢樓約。

  而今祂作為超脫者歸來,更不遮掩本質,坐在祂面前的凰唯真,自然能看到那晦隱在歲月里的真容。「噓——」七恨豎指在唇前,笑道:「凰兄小心說話。命運的代掌者,豈不正在你眼前?」

  祂說道:「命運再不能跟我開玩笑了。」

  如今超脫之後,七恨自認「命運的代掌者」,自是對天道有非同一般的把握。當年的吳齋雪,也是天人!

  無罪天人和地藏是同一種天人,是以曳落天河為母親河的曳落族人,天生便得天道親厚。

  吳齋雪和姜望是同一種天人,都是滿足非凡的條件後,把握天道的力量,得到靠近天道的可能,而後被天道窮追不捨。也正是在對抗天道侵蝕的過程里,祂走進了萬界荒墓。

  看到今日仍然在天道深海里撲騰的姜望,祂想必頗有感懷。

  「曾經逃避命運的人,現在以命運的代掌者自居嗎?」凰唯真問。

  七恨莫名地道:「其實我不同意人是在不斷變化的,一個人的底色,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我們只是在不同的人生階段,發現了不同的人生真相。」

  「比如說?」凰唯真問。

  「誰的命運不被掌控,誰又不是命運的掌控者呢?」七恨用茶蓋撥著杯沿,臉上有一種釋然的笑:「你的女兒和女婿,永遠也趕不到這處戰場來,你覺得你是在照顧他們,還是忽略了他們?」

  「這沒有什麼標準答案。我不想讓我的女兒冒險,也不想讓我的女兒傷心,所以我就這麼做了。」凰唯真明白這也是一種掌控,但沒有什麼波瀾:「他們歷經辛苦之後,剛好可以趕來看到結局。這樣就不算辜負了努力。」

  「山海道主。」七恨異常地認真:「只有結局的戲劇是不完美的。」凰唯真同樣認真看著祂:「你眼裡的戲劇,是他們的人生。」

  七恨哈哈大笑:「放心。我來現世一趟不容易,不比你生在此間。我不會做沒意義的事情。」凰唯真把花生殼一丟,拍了拍手:「我現在倒是好奇,你和地藏,到底是誰安排誰呢?」

  「為什麼不能換個詞呢——比如合作?」七恨問。凰唯真沒有說話。

  七恨作思考狀,而後笑道:「此前大約是祂安排我。此後我定能察覺祂的安排!」凰唯真笑笑:「看來你自認不如。」

  「怎麼如?天道是我離開很久的路,而站在那裡的可是世尊!」七恨脫口而出,看著冥府中那隻佛眸晦沉的光影,又補充道:「半個世尊。」

  「半個麼..」凰唯真若有所思,又抬起眼睛。七恨正似笑非笑地看著祂:「打個賭吧!」

  祂說道:「只是坐在這裡干看著,也太寡淡了。」凰唯真饒有興致:「賭什麼?」

  七恨撣了撣衣角,頗顯漫不經心:「你說——把姬鳳洲陷在這裡,逼得景二同孽海三凶交易。有沒有可能....正在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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