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巡視關西
2025-01-13 05:58:20
董昭之語,可謂算盡人心。
曹睿與董昭又談了片刻,方才走出西閣。此時司馬懿與三位侍中皆已回返,正候在院中等待著皇帝。
從董昭處出來,曹睿心頭的悲傷之情淡了一些,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站定後、曹睿對走過來的司馬懿說道:「司空,尚書台為大司馬議個諡號吧。」
「除了諡號外,將大司馬的長平侯襲給大司馬長子長思。大司馬封邑多,再酌情分出些、給他次子德思。」
「是。」司馬懿拱手應道。
曹睿繼續說道:「另外,讓禮部尚書徐宣即刻出發,前往壽春、迎大司馬棺槨回洛陽。記得遣人去羽林左軍去通知長思,讓他速去。」
「朕現在不忍見他。」
司馬懿嘆了一聲:「陛下仁心。臣會讓徐宣和曹肇二人下午就走。」
「嗯。」曹睿道:「司空和尚書台還有何事?」
司馬懿略有不解:「臣……沒其他的事情了。」
「那好,」曹睿囑咐道:「朕心中悲傷,輟朝七日以示哀悼。若無重大之事,就不要來尋朕了。」
「遵旨。」司馬懿有些遲疑,開口問道:「這是陛下首次輟朝,臣等還要來宮內當值嗎?」
曹睿轉身欲走:「朕自輟朝,干西閣東閣何事?」
「是。」司馬懿在後面俯身一拜。
所謂輟朝,只是不舉行朝議罷了,而非國家政事暫停。若有大事,當然還是可以稟報的。
對於曹睿本人來說,則是停止與臣子議事,告別紛擾、靜心思考。
曹睿邁步向書房走去,三位侍中緊隨其後。
倚在躺椅上後,曹睿看向徐庶:「徐侍中現在去尋滿將軍,你二人下午一起去武學的畢業總結。告訴牽招、下午朕就不去了。」
徐庶行禮後轉身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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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潛領命而去。
書房中只剩辛毗一人了,曹睿嘆了口氣:「大司馬已逝,朕還是要給大將軍去一封信的。」
「辛侍中替朕執筆,將你所聞之事都寫進去。就在此處寫,寫完了朕會看。」
「遵旨。」
辛毗與曹真最為相熟,而皇帝也知曉這一點,每逢與曹真溝通之時,都會讓辛毗代筆。
辛毗也是久經案牘之人,筆走龍蛇之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寫好了書信。
曹睿接過書信看了幾眼,點頭道:「可以,用印吧。」
「朕上次從雍州回朝,已經一年多的時間了,也該遣人去看一看了。」
「辛卿,」曹睿抬頭看向辛毗:「辛卿持節、替朕走一趟關西吧。」
外出巡視,歷來都是御史台的工作。
而持節巡視,還用的是侍中,這在本朝並無先例。辛毗聽聞此語,顯然頗為意外。
辛毗拱手問道:「臣領旨,但卻不知陛下想讓臣去看些什麼?」
曹睿淡淡說道:「將書信送至大將軍處,在陳倉、上邽、祁山、沓中、武都、漢中各處都看一看。」
「巡視一番此前要修的城池要塞,再替朕看一看前兩期的太學郎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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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道:「該走多久,就走多久。」
「辛卿本來就掌關西校事,又曾在長安督糧,在侍中里對彼處最為熟悉。」
「朕估計等辛卿年後回來,朕已經到了許昌了。屆時你我君臣二人可在許昌相見。」
辛毗拱手應下:「謹遵陛下旨意。不知陛下想讓臣何時動身?」
曹睿反問:「辛卿幾日能行?」
辛毗道:「臣手上還有些許事務,還要一、兩日才能安排好。」
曹睿點頭:「那就三日吧。」
辛毗施了一禮,而後走出。
將政事都盡數安排了下去,曹睿本人也難得空閒了下來,在虎衛的扈從下向後宮走去。
自從上次從孫昭儀的宮中出來,曹睿已經在書房中宿了兩日。
如今心中煩憂難解,後宮中最好的去處、當然還是孫昭儀這裡。
孫魯班不僅如同解語花一般,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溫柔善撫。
雖是白日,曹睿依舊枕在了孫魯班腿上,微微搖晃著閉目養神。
孫魯班也是知趣的,一邊用手輕柔為皇帝按著額頭,一邊在口中輕聲哼唱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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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魯班柔柔答道:「這是妾幼時、妾母親常常給妾唱的。有些當地腔調,陛下應該聽不懂吧?」
「吳越之地的方言,朕確實聽不懂。」曹睿問道:「步夫人在武昌可還安好?」
孫魯班輕聲:「我母親好著呢,就不勞陛下掛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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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也真是有趣。每次提到妾的父親,就要喊打喊殺、視作仇人一般。而提到妾的母親,反倒如同尋常夫君對長輩一般,開始得體起來了。」
曹睿道:「朕與你父親並無私仇,不過朕作為大魏君王,與你父所代表的吳國、有不可共存之理罷了。」
「朕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此事。怎麼,怨朕了?」
孫魯班笑道:「妾不怨。為人君王的,說不得有多少人視他為敵呢。陛下在妾面前這般光明磊落,已是偉丈夫一般。」
「不過妾也在想,不知天下有多少人在恨陛下呢?」
曹睿感慨道:「恐怕也不會少了。」
「朕即位後親征兩次,一次征吳、一次征蜀,而吳蜀兩國戰死、俘虜的兵士至少超過十萬了。」
「人人有家、有父母妻兒。在他們看來,你面前這個如意郎君,正是他們眼中恨不得食肉寢皮的仇人。」
孫魯班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陛下為天下之主,承天下之重、自然也要擔了這些干係的。」
曹睿道:「大虎,你知佛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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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微微頷首:「是那個佛門。」
「佛門裡講因果、講緣法。大將軍通了西域之後,于闐的胡僧已經來了洛陽數次了。去年大鴻臚崔林找了朕說此事,朕才點頭應下。」
孫魯班卻問道:「何為因果?妾身不懂。」
曹睿解釋道:「譬如朕方才所說,大魏與吳蜀交戰、使十餘萬家庭破滅。」
「朕是大魏皇帝,大魏將士殺人是奉朕的命令,這就是因。」
「而吳蜀的十餘萬家怨恨朕,這就是果。」
孫魯班似懂非懂:「若按陛下所說,妾隨父親出征,這是因。被陛下派人捉到、又成了陛下的妾,這就是果了?」
曹睿應道:「如你所說,正是這般。」
「不過朕這兩日一直在想,大司馬這般墜馬、又是承了什麼因果?」
「若朕沒辦法弄清這種因果,有朝一日、這種因果會不會來到朕的頭上?」
孫魯班驚呼一聲,捂住了曹睿的嘴:「陛下休要胡說!休要說這些不吉利的事情!」
曹睿睜開雙眼,看到孫魯班擔憂的眼神後,笑道:「朕沒胡說,只是隨便想想罷了。」
孫魯班嗔怪道:「陛下是妾的夫君,妾不准陛下想這些。陛下是大魏天子,不可能有這種意外的。」
曹睿道:「朕信你之語,不再說了。」
「大虎,朕有意給兩名皇子封王。你可有心儀之地?」
孫魯班雙眼微微泛紅,竟噙著些淚水。不多時,竟有幾滴眼淚落在了曹睿的額頭上。
孫魯班啜泣道:「陛下這是怎麼了?不就是死了一名大臣,天下難道就缺他一人了嗎?」
「兩名皇子都是小兒,話都說不利索,如何就要封王了?」
「陛下先是和妾說什麼受人之恨、又說什麼因果,臣妾不想聽。只想陛下心緒好轉,振作起來。」
曹睿輕嘆一聲,抬手撫著孫魯班的側臉:「好,朕答應你,不論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