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嗷嗷待哺
2024-11-03 22:26:38
第138章 嗷嗷待哺
「嘭」的一聲悶響過後,重盾連帶後方的數名兵士被他給一舉生生搗飛出去,就此暴露出了一個缺口。
馮無擇大喜,奮起勇力,雙腳穩穩踩在馬鐙上,大矛左右凌厲揮舞,將旁邊的巨盾給接連抽飛出去,將破開的缺口不斷擴大。
而與他一道衝鋒的護衛騎兵,沖在最前的連帶坐下戰馬盡皆被釘死在長矛上,隨後的悍然不懼接連衝來,不斷兇猛撞擊在重盾上,憑藉戰馬的強大衝力果真將重盾防線給硬生生沖開。
馮無擇大喜,一聲吼,匯合麾下數百騎兵就此迫不及待縱馬搶進,企圖肆意踐踏重盾防線後的楚軍,為漢營步軍兵士趟平道路。
那知莆撞進去,還不等站穩腳,馮無擇一抬頭,下一刻眼神一凝,整個人被一股寒流給一舉攫住。
就見重盾陣列後,一隊全身從頭到腳包裹在厚重鐵甲內、手中提著大刀大戟大錘等長重兵器的甲士,已經列陣以待、嗷嗷待哺了。
為首一名將領膀闊腰圓,氣勢如山,最醒目的是臉頰上明晃晃掛了一條粗大的血紅蜈蚣,抬頭對他猙獰一笑,就此搶先高舉著一柄讓人心喪的粗大大鉞,「嗚」的撕裂虛空,對他兜頭就劈了下來。
「這些重甲、重械顯然又是得自臨江王國。臨江王國豐厚充沛的軍略物資,對垓下窮途末路的大楚來說堪稱及時雨,因而決不能讓之得逞,一定要斬殺在這新蔡城下,徹底斷了大楚念想。」馮無擇轉著念頭,一聲悶喝,揮舞大矛迎了上去。
「咣鐺」一聲巨響,馮無擇就覺這廝大鉞好生沉重,震得身軀在馬上顫晃不止。
就在他穩住身形,想要繼續一矛狠狠刺出時,那知坐下戰馬立足不住,向後接連退出了好幾步。
馮無擇這才想起,自己縱馬依舊立在半坡上,被這當頭一鉞砸下,巨力湧來,就立足不定。而戰馬衝上土丘撞開盾牆後,勢頭大為遲滯,加上地形逼仄,再無法發揮衝撞優勢,完全變成挨打態勢了。
對面的項喜卻是喜出望外,顧不上被反震的一陣頭昏,揮舞著大鉞再次猛撲上來,一鉞又一鉞對著馮無擇猛劈不止,一副惡狠狠將他剁成肉醬的架勢。
項喜手中的大鉞是自臨江王國軍械庫內淘換到的,鉞杆是手腕粗細的臘木製成,至於鉞頭,沉重粗糙黝黑,主打一個傻大黑粗堅實耐用。而今他一副拼命架勢,一鉞又一鉞強行砸下,將之完全當做了大錘使用,將馮無擇連帶坐下戰馬一步一步硬生生給從土丘上砸退下去。
面對項喜釘釘子一樣好像無休止般的密集砸擊,馮無擇終於扛不住了,一口鮮血吐出,一撥馬頭向後落荒就逃。
項喜「哈哈哈」一陣狂笑,渾身力氣也近耗竭,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情知自己在平地上完全處於劣勢,馮無擇一旦翻過身來,一個衝刺足以將自己踐踏而死,當即一聲呼喝,也不乘勝追擊,招呼占盡上風的重甲兵士退返土丘。
逃出了百十米外的馮無擇,直覺胸膛氣血翻滾,雙臂酸痛,涌動的憤怒都消散了大半。勒住了馬回頭看去,發現剛才被重甲楚兵宛如潮水般一番洶湧沖卷,與他一道衝上去的騎兵也已折損近半,剩餘的與他一般無二盡皆四下飛逃,並且神色像是受驚的鵪鶉般儘是驚慌之色。
馮無擇的護衛騎兵都是他的親族與同鄉,戰力那都是沒的說。一般來說等他們被投入戰場時,也就到了敵軍崩潰之時。那想到而今在這新蔡城前竟然失靈不好用了。
看到無論馮無擇還是郭寧、郭蒙弟兄,親率騎兵衝鋒卻盡皆徒勞無功,被盡數打退,連帶護衛騎兵也是死傷慘重,陣後的呂澤長吸口氣,轉而對蠱逢道:「你率三千軍突襲糧隊,將兩千楚騎打垮,然後回頭衝擊楚軍陣列。」
兩萬四千大軍圍困八千楚軍,久攻不下不說,反而死傷慘重,開始呈現頹勢,甚至連帶將領帶護衛騎軍親自衝鋒都無濟於事,呂澤被逼無奈,只得提前將騎軍投入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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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蠱逢引三千楚騎宛如一條陰毒的大蜈蚣,悄然脫離戰場,向著楚軍後方的糧隊直撲過去,叔孫通眉毛一跳,看著呂澤張口欲言,最終又悄然閉嘴。
見大漢騎兵洶洶衝來,親自坐鎮看守糧隊的項昌的「楚」「項」兩面大旗,立時急劇搖動,然後兩千騎兵傾巢而出,在一馬當先的項昌的引領下,徑直迎了上去。
全身甲冑鮮亮,騎著一匹矯健如龍大黑馬的項昌,在數名戰將的護衛下,悍然衝進了漢軍騎兵之中,與蠱逢開始展開慘烈的騎兵對沖硬撼。兩支騎軍就此在步軍戰場外,又形成了一處新戰場,混戰不休。
漢軍騎兵占據人數優勢,並且都是同鄉同族,上下一心,戰鬥意志堪稱頑固,那怕楚騎攻擊力強橫,短時間內也遲遲難以將之擊垮。
「剛才看稷嗣君似乎有話要說?」緊盯著漢騎與楚騎的大戰,眼睜睜看著三千精銳漢騎被兩千楚騎給壓著打,雖然一時間還能支撐,明顯落敗不過時間問題,呂澤卻毫不慌亂,反而語調冷冷忽然問道。
叔孫通一愣,側頭看著他的神色,苦聲道:「楚軍戰力太過兇悍,以我之見三千騎軍難以將之擊敗,甚至還有落敗之虞,故而剛才想要提醒大將軍一二。」
說到此處,叔孫通見呂澤神色冷漠肅然依舊,絲毫不見波動,忽然心頭一個機靈,一個念頭閃電般掠過,略頓了一頓,以一副早已看透的神棍語氣繼續說了下去:「但以大將軍的通神軍略,謀算周密,想必對此早有應對,就怕還有後手,故而我也就沒有多言多嘴。」
呂澤猝然轉頭,訝異看著叔孫通,好好打量了半響:「以前還真是低看了稷嗣君,以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儒生這般得漢王看重,果真有過人之處。」一邊說著,呂澤對著身後一揮手。
站立他身後的中涓,立時一道軍令投下,不多久,後方就有一股狼煙點燃,滾滾冒出,直衝天際。
緊接著,西北方向塵土如龍騰起,大地震動,蹄聲如鼓如潮,地平線上一支七千餘眾的騎軍鬼魅般浮現出來,向著戰場沖卷過來。
真正裝到了的叔孫通,那怕想要繼續維持自己高深莫測的高人模樣,也依舊被這突如其來冒出的數千精騎給驚到了。
「這、這是……」叔孫通「吃吃」道,隨著精騎沖近,見當先飄卷的旗幟上端正寫著「衡山」「吳」等字跡,心頭雪亮,大叫道,「是『衡山王』吳芮的軍隊?」「不錯!」呂澤再次忍不住,「哈哈」快意而笑:「項昌小兒在垓下、在江陵接連翻雲覆雨,能人所不能,屢屢創造奇蹟,軍師對他的重視前所未有。而今明知這小子一萬軍護送糧隊大張旗鼓張揚而來,肯定有所依仗,那裡敢將勝敗僅寄託於這三萬軍身上?須知『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故而軍師趕赴衡山王國,面見衡山王吳芮,說動他派遣出這支七千騎軍來作奇兵用,而今恰逢其會。——項昌小兒,軍糧,我就笑納了。」
就見那七千精騎竟然沒有投入兩處戰場幫助漢營大敗楚軍,反而出乎意料的繞了一個圈,向著後方楚軍已然沒有兵力守護的糧隊直撲過去。
看到這一幕,粗通軍略的叔孫通心頭猛然一跳,飛快掃了呂澤一眼,暗暗大呼:「好陰險!好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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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澤不愧是連漢王劉邦都大為忌憚的名將,用兵絲毫不拘泥成規。
衝到糧車之前,在為首一名魁梧如熊羆般的將領指揮下,七千衡山王騎軍揮舞矛戈大呼小叫,用力敲打糧車,就要將鑽入糧車下躲避的苦役給驅趕出來,套上騾牛,將這批軍糧給妥善運走。
呂澤不僅打上了項昌這批軍糧的主意,赫然還要用他的苦役及牛騾車隊來運送,殺人又誅心,真將項昌當作了他的運糧大隊長了。
「軍爺饒命,不要殺我們,我們聽話,這就駕車……」
面對衡山王騎軍的粗暴驅趕,四千苦役不斷高聲告饒著,一邊自糧車下戰戰兢兢爬出來。
就在七千衡山王騎軍神情放鬆,臉龐浮現濃重的譏諷之色時,一陣急促而響亮的刁斗敲擊響起,四千苦役同時手一翻,穩穩托舉起一架架「楚昌連弩」,對準了圍攏在四周凶神惡煞般的衡山王騎軍「咯吱、咯吱、咯吱」急劇扣動機括,就此將無數根弩箭蜂群般爆射而出。
這那裡是四千畏縮的苦役?分明是四千精銳強軍。
苦役在戰場上一向被當作溫順的牛騾來使用的,何曾被當作兵士看待過?七千衡山王騎軍無疑也落入了這個常規性認知的陷阱。
變生肘腋,猝不防及,七千衡山王騎軍首當其衝的兩千餘軍就此死傷慘重。
當前騎軍為了保持機動性與靈活性,身上都是輕便的皮甲,衡山王國的騎軍自然也不例外。而今在經項昌改進後、殺傷力大增的弩箭的射擊下,根根破甲,支支入肉,生生被射成了一隻只刺蝟,無力自馬背上跌落下來。
那名衡山王國熊羆般的將領大驚復大怒,揮舞著巨矛指揮剩餘的騎兵分成兩路,一邊用投矛、矛戈、弓箭進行還擊,一邊縱馬追擊。
那知楚軍有糧車可以躲避,龜縮在後面,箭矢、投矛對他們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而縱馬踐踏的衡山王國騎兵,發現糧車在營地內環繞一圈又一圈,宛如迷陣一樣,戰馬不是跑動不起來,就是跑著跑著跑進了死路。
這期間那四千苦役躲在糧車上、糧車下、糧車後,將無數支弩箭不斷的從糧車間隙射出,持續不斷獵殺著這些騎兵。
這也許是這位熊羆般的猛將生平打得最憋屈窩囊的一場仗了,原本以為不過是俯身拾物般輕鬆的軍糧搶奪,居然到頭來變成了單方面遭受獵殺。
看著七千衡山王騎軍,竟然變成被四千苦役給騎在頭上打這堪稱離奇的一幕,陣後的呂澤也再次驚住了!
此時他那裡還不清楚顯然又落入了項昌算計之中。
自江陵城至今這一路,在充足的軍糧、肉食、軍服的供給下,項昌利用晚上安營時間,已將這四千苦役給訓練成了精悍的合格軍士。
衡山王騎軍畢竟兵力占據絕對優勢,又是騎軍,只要耐下心縱馬將糧車給拖開,獲取最終勝利不過遲早而已。
但呂澤顯然不想長久遷延下去,目如鷹隼銳利掃視著戰場,飛快盤算著將圍攻楚軍的兩萬四千步軍中,自何處調出兩千,去支援衡山王騎軍。那知就在這時,身後方忽然一陣急促而凌亂的馬蹄聲遠遠傳來。
呂澤回頭一看,就見自東北峽谷方向,百十名騎兵全身是血,甲冑凌亂,如喪家犬一樣飛奔而來。
呂澤心頭猛然又是一沉,本能感覺不好,心底下一股幾乎將他凍僵的寒流不斷洶洶冒出。
「楚霸王來了!楚霸王來了!大將軍,楚霸王將大軍軍糧給搶走了,馬上就殺過來了!」距離老遠,那百十名完全膽寒的騎兵已然迫不及待高聲厲嚎起來。
——楚霸王?!
呂澤心「騰」的劇烈一跳,好像腦袋被人重重敲了一錘頭,一陣頭暈眼花。
對於這個消息,他絲毫沒有懷疑它的準確性。他與張良能夠說服吳芮派遣七千衡山王騎軍前來圍剿項昌,沒有道理項昌小兒想不出同樣的算計。
遠遠的,東北方峽谷方向塵土騰空而起,大地震顫,一支大楚騎軍勢如怒龍般捲地而來。當先兩面巨大旗幟在勁風中肆意飛揚,上面的「楚」「項」兩個大字,醒目而刺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