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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突生愛憐

2024-11-03 21:39:57
  第502章 突生愛憐

  鄴城。

  一入夜,周遭清寂下來,聽不到半點人聲。

  這座城,是他們口中的「皇城」,可在李桑若眼裡,猶如一座死城。

  兩名宮人守在門外,恭然而立,卻沒有一個人會聽她的。

  她是臨朝太后。

  更是囚犯。

  李宗訓的囚犯。

  在這座冷寂的芳雲殿裡關了一月之久,沒有人來看她,也沒有人同她說話,這裡比冷宮更像冷宮。

  她所擁有的,除了一個連宮女都嗤之以鼻的虛名,還有酒。

  一個月下來,她喝了太多酒。

  酒罈陸陸續續搬進來,究竟有多少,她也數不清。

  從睜開眼便開始喝,一直喝到昏睡,麻痹著,讓腦子死去,活得如同行屍走肉。

  而這,是李宗訓唯一的仁慈。

  父女一場,他便是如此待她……

  李桑若冷冷一笑,搖了搖手邊的酒壺,臉色一變,砰的一聲摔出去。

  「拿酒來!」

  她脾氣不好。

  現在更是差到一點就著。

  「酒呢?你們都是死人嗎?沒看到我沒有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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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裡連一絲風都沒有。

  空蕩蕩,只有她一個人……

  李桑若掙扎著,要爬起來。

  「我看你們是反了天了……」

  簾角微微一動。

  李桑若正要發作罵人,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清瘦的臉上,看不到情緒,冷冽、陰鷙、蒼白,好似一個活死人,就那麼直挺挺地走到她的面前。

  手上提著一把鋒利的長劍。

  劍尖有鮮血滴落,滾入棕麻色的地墊里,瞬間暈開……

  李桑若瞪大眼睛,雙手撐地,雙腳蹬動,不住地往後退……

  「你做什麼?少恭叔,伱,你這是要做什麼?」


  唐少恭道:「太后跟我走吧。」

  李桑若腦子不很清楚,狐疑地看著他。

  「走,上哪裡?不,我不走。我是太后,我哪裡也不能去。」

  「再不走,命沒了。」唐少恭聲音平平,「丞相要淳德帝禪讓。他要做皇帝了,你還能是太后嗎?走吧,性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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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少恭的話,她並不意外。

  李宗訓想做皇帝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她的兒子還在位時,已隱隱展露野心……

  可這個節骨眼上……

  「北雍軍逼近沂水,戰事吃緊,他竟如此迫不及待?」

  唐少恭道:「正因北雍軍近在咫尺,他才等不及了……「

  瞥一眼李桑若,唐少恭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也不見緊張。

  「倘若裴獗收復鄴城,丞相稱帝之夢,此生恐再難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李宗訓的皇帝夢做了這麼久,又汲汲營營地籌謀了半生,即使是北雍軍兵臨城下,血濺八方,那一身龍袍也是要穿一穿的。

  李桑若笑了。

  「這倒是他的做派。」


  她又仰起頭,痴痴地看著唐少恭,無聲低笑。

  「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麼辦法?你看這深宮長巷,困我如獸,我走到哪裡,又能逃得出他的掌心……」

  唐少恭道:「太后還有我。」

  殿內油燈輕爆,從燈芯發出一道輕微的噼啪聲,卻重重敲在李桑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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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唐少恭面目模糊,李桑若眯起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卻功虧一簣。

  「不……」

  她無力地軟在地上,蒼白的面容仿佛初冬的雪地,掛著苦澀的微笑,卻沒有絲毫生氣,好像靈魂都已被抽離。

  「我不走。我是太后,大晉的臨朝太后……我活著一天是太后,我死了,李宗訓也要以太后之禮將我下葬……往後萬世,人人都會記住我,李桑若,一個臨朝稱制的皇太后……」

  她喃喃著,眼裡閃爍著不安和焦灼,卻字字決絕。

  「我若偷摸離開,我又是誰,還能是誰?呵……那不是我要的……讓他來殺我吧,殺了我,葬了我……」

  她抬頭看著唐少恭冷漠的面容。

  「你走吧。不要讓李宗訓的人看見……雖然我不知你為何助我,但……我感激你。」

  她瞥一眼唐少恭的劍。


  「若有人問,我只當沒有見過你。」

  唐少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帶你去沂水,找裴獗。」

  李桑若下意識地繃緊身子,肩膀僵硬地慢慢轉過來,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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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開來。

  唐少恭道:「那日我和丞相的話,想必你都聽見了。走吧,這是你眼下唯一的活路。」李桑若唇角微微一顫。

  「是,我聽見了。」

  不可置信。

  也不敢去相信。

  她眼睛微微眯起,迷離地看著唐少恭,一字一字問:「裴獗當真是我的哥哥?」

  她問得很輕。

  不知想聽到的是什麼答案。

  唐少恭雙眼涼涼,「是。」

  李桑若搖頭,「我不懂。」


  唐少恭:「你不必懂。」

  李桑若遲疑一下,「那他會認我嗎?」

  唐少恭深深注視著她,「不然為何北雍軍會停駐沂水,這麼久不打鄴城?」

  李桑若心頭一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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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獗居然是為了她,才停下腳步,足足一月之久。是因為她被軟禁,拖住了北雍軍前進的步伐?

  儘管,這突如其來的關係攪得她六神無主,心慌意亂,她甚至不知道如今的自己還能如何面對裴獗……但還是情不自禁為此而感動。

  是為她。

  裴獗是為她呢。

  從小便愛慕的男人,不會因為一個身份的改變,就驟然將情感也封存……

  李桑若垂下眸子,慢慢地以手撐地。

  「好,我走,我跟你離開……我們去找,找裴獗……」

  李桑若今夜喝得不多,可是,當她試圖起身的時候,發現自己雙腳發軟,站立不住又慢慢地癱倒在地上。

  唐少恭看她軟癱癱沒有力氣,弓下身來往她腰間一攬,輕飄飄地將人提拎起來……

  李桑若原本就瘦。


  這陣子日夜顛倒、酗酒、失眠,更是暴瘦如柴,要抱起她,不必花費什麼力氣……

  李桑若驚住了。

  她雖尊他一聲少恭叔,可唐少恭也是外男,怎可對她如此親近?

  許是太久沒有得到過溫暖,此刻被唐少恭抱在懷裡,李桑若枯竭到麻木的心臟,竟然激烈地跳動起來,整個人仿佛又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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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

  她從未得到過。

  從未。

  熙豐帝沒有給過她。

  宋壽安以及後來的任何一個面首,都沒有……

  她以為裴獗可以,只有裴獗可以。

  但裴獗不給她。

  越是缺少什麼,她越是想尋找什麼,她焦渴到近乎窒息,將深淵當救贖,不停沉淪,只為得到生命中難以企及的愛。

  對裴獗死纏爛打,一個接一個的面首……

  她做了很多,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在今夜,在這樣命懸一線的時刻,在唐少恭的懷裡,突然平靜下來。


  那種如父如兄的強大的精神支撐,讓她卸下所有的心防。

  「少恭叔。」

  她雙手用力抱緊唐少恭,將頭埋入他的肩窩,吸了吸鼻子。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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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言不發,挺直肩背走出內殿,朝守在門外的兩個隨從點了點頭,然後抱著李桑若,戒備地繞向芳雲殿的西側……

  外面風很大,天寒地凍。

  李桑若窩在唐少恭的懷裡,整個胸腔里充斥著一股涌動的溫暖……

  「少恭叔。我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也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地關心我,疼愛我……」

  「沒有想到,是你。唯一一個關心我的人,會是少恭叔。」

  李桑若雙眼濕潤,半垂眼帘,雙手用力地抱住他。

  「我明明記得,你以前那樣厭惡我……可此刻,我知道你是真的憐惜我,心疼我。少恭叔,我的心,它告訴我,很踏實。」

  唐少恭低頭。

  看著李桑若清瘦得脫了相的面容,眉目微微蹙了一下。

  「閉嘴。」

  李桑若眼瞳一暗。

  雙頰如火一般慢慢地燃燒起來……

  卻聽唐少恭壓低了嗓音。

  「有人來了。」

  他聲音極低地說罷,抱住李桑若便閃到一根大柱子的後面,手臂護住她,掌心按住她的後腦勺,雙眼涼涼地看著外面。

  一群火光由遠及近。

  「快,走快點!不要讓人跑了……」

  凌亂的腳步聲,仿佛踏在人心上的鼓點,唐少恭面目隱在柱子後面,一動不動。

  李桑若看著他陰影里的臉……

  鬼使神差地抻直肩膀,抬頭在他臉頰輕輕一吻。

  唐少恭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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